蒋荣生的语气很轻,微微眯着眼睛:“看到摔倒的颜湘,你是什么感觉?” 周容一怔,随即说道:“怕他……。” “怕他没了?” “是的。太太……颜湘出院不久。” 蒋荣生抬眸,扫了一眼周容,轻声哼笑:“你倒很会讲话。就叫太太吧。我也怕他没了。” 片刻后,蒋荣生又问:“要是那一摔,没了,怎么办?” 周容不敢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也没有立场。他只是个助理,不应该对老板的家事发表意见。 蒋荣生蹙眉,催他:“说。不用多想,我只是随便问问。” 周容迟疑了片刻,说:“会伤心,给他办葬礼,然后接受这个现实。” 听完,蒋荣生许久都没有说话,吸了一口烟。 半晌以后,蒋荣生轻轻地吐出一口烟圈。 周容的答案是常规的答案。他觉得他也应该这么做。这样做才是正常的,理智的。 蒋荣生又吸了一口烟,墨蓝色的眼神无情无绪:“如果是蒋荣生,大约也会如你这样做。” 那么不是蒋荣生,而是作为一个本身践踏一切伦理纲常,罔顾道德法律底线的,刚刚失去爱人的寡夫呢? 他大约会有一个算一个,那座墓园里无论是祖坟还是夫妻合墓还是单人墓,全部铲平,把整座山都推了,楼梯的大理石一块,一块地,像拔掉人的牙齿一样拔掉,再也不要见一点起伏的楼梯。至于被挖出来的骨灰?野狗或下水道的老鼠可以饱餐一顿了。 周容在旁边根本不敢说话,心里像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生怕老板烧烟不过瘾,顺手把他也给点了。 面上还是一片严谨冷酷,对蒋先生的行为装作视而不见。 吸烟室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周容去开门,是医生说颜湘的遗留血块检查结果出来了,请蒋先生去办公室一趟。 周容有种孩子犯了事要请家长去老师办公室的错觉。 他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跟蒋先生说了这件事。 蒋荣生听了,手指带着烟蒂在灰色的水晶烟灰缸里碾了碾,熄灭了香烟,站起来,洗手,用干湿纸巾擦干指尖缝隙,消毒,拍了拍手腕,才出了吸烟室。 去医生办公室之前,蒋荣生还绕了一小段路,来到颜湘的病房前,没进门,就只是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了一眼。 片刻后,蒋荣生低声说:“走吧。” 周容应下,跟着蒋先生大步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早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了,桌子旁边有一块医疗点子显示屏,上面是大脑的扫描结果,周容略看得懂一些,他看得懂,蒋先生就更不用说。 周容的表情略有一些凝固,用余光观察着蒋先生的情绪,发现蒋先生正在交叠双手,手指正摩挲着衬衫衣口处的袖扣,不过这动作不太走心。 他的专注力放在医生身上,正在静静地听着医生说话,面无表情地,仿佛一切都游刃有余。 周容无数次对蒋荣生的心理素质产生极大的钦佩之情,扫一眼就知道颜湘的脑袋好得差不多了,什么都瞒不住了。这下要怎么收场呢。 果然,医生面带职业性温柔的喜色,对蒋先生汇报道:“病人的恢复情况比想象中好得多,物理性质的血块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心理障碍,很快就能恢复记忆,到时候生活彻底恢复正常了,可以带来医院最后做一次扫描,也可以去精神科做个咨询,毕竟失忆症的病史会对心理和精神状况也有一定的影响。” 蒋荣生问:“一直消不去的话,对身体有影响么?除了记忆。” 医生说:“没有的。” 蒋荣生:“既然如此,有没有延迟血块消除的办法?或者打麻醉药,再敲一棍。” 医生微微怔愣,看着蒋荣生的神情,感觉他是不是在恶作剧。 医院是个求生的地方,干了这么几十年,从来也没听说过谁想继续脑袋坏着的。 蒋荣生加重了一些语气:“有没有?” 医生擦擦冷汗,说:“蒋先生,人的大脑是一个很复杂的构造,一棍敲下去,有可能会直接死亡,有可能跟原来没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