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前些日子也下了雪,厚重的积雪尚在融化,地面泥泞一片,很快便将男子清俊的面容沾染得满是污浊。 其中一个大汉从袖袋里取出一条二指宽的麻绳,如同捆牲口似的,动作利落地将那男子囫囵捆了个结实。 郁棠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隐隐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 身后一个外族模样的老人抚着胡须走出来,也站在茶楼门前跟着看了一会儿热闹,直至那男子被毫无尊严地拖拽带走,他才长长唉出一口气,用着一种奇怪的语言喟然长叹。 郁棠闻声回首,眉眼动了动。 “公主,咱们回去吧?” 尤在怔愣之间,季十九已经开口唤了她一句, “再不回去,世子该着急了。” 郁棠点了点头,收回视线,提步上了马车。 车轮缓缓滚动,就此驶出了攘往熙来的四方街,郁棠端着个白瓷的茶盏默默饮水,脑中却不知怎的,莫名复又想起了方才老者的那句话。 她幼时曾同季路元学过此种外族语言,那老人是在说, ——好好的一个人,只可惜中了千日谵。 * 回到驿馆时正巧赶上了季路元在议事,季世子作为此行的钦差,离队的那段时日始终称病歇在马车里,除去几个亲近的随从,谁来都不见,几日下来堆积了不少杂七杂八的琐事,催债似的等着他露面裁定。 他人还在议事,却也提前在小院里为郁棠准备了餐食,又给她留了字条让她先行用膳。 郁棠心里犹尚揣着事,也没坚持等他,简单吃过几口便搁了筷子,带着栗桃急匆匆去往了后罩房边的耳房。 除去他们日常所使的行李之外,此行携带的所有箱箧都放在这处,看守的侍卫留下一盏灯笼后便去了院外,郁棠提着裙摆绕过几个堆叠的箱笼,终于在耳房的最里侧寻见了冯灿云送来的小手箱。 箱子不大,却是沉甸甸得格外瓷实,栗桃手里彼时已经抱上了郁璟仪送来的箱子,她见郁棠十分吃力地颦着眉头,两条臂膀也被那手箱坠得不住摇晃,便忙不迭上前用膝头顶了顶箱底,开口劝她道: “公主还是放下吧,奴婢出去叫那侍卫进来替咱们将箱子搬回去,总归当着公主的面,他也不会胆大包天地掀看这箱箧里的东西。” 这耳房离她所住的小院尚且有一段距离,郁棠自己也当真是搬不回去,她略一犹豫,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撑着旁侧的行箧喘了几口气,目送着栗桃快步出了耳房。 天色愈暗,耳房之中同样一片晦暝,郁棠握着小灯笼耐心等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灯笼的手柄,半晌之后,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栗桃怎么还没回来? 她谨慎地站起身来,吹熄灯笼,轻手轻脚地向着门口挪了挪,窥察的目光专注谛视着地上那道渐渐被拉长的黢黑人影,随着阴影的靠近,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哒—— 哒—— 陌生的脚步声款款逼来,郁棠紧紧攥了攥手中灯笼,她在心里默默算着距离,直至来人停在门前,她才猛地扬手将灯笼挥了出去…… 椭圆的小球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打了个空,来人极为灵巧地向后一躲,手掌上移,不过撩个帘的功夫,便已经将灯笼从她手中轻而易举地夺了过来。 “公主。” 那人轻笑一声,自怀中掏出火折子,重新点亮了灯笼。 昏黄的烛火徐徐驱散了黑暗,盛时闻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地同她行了个礼。 “公主莫怕,是臣。” 他掌心向上,将灯笼递还给郁棠,继而又打趣似的埋怨她道:“怎的公主每次见了臣,不是扔糖人就是砸灯笼?” 郁棠满眼提防地不接他的话,“东宁世子有事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