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节哀”,也是应当的。 然而原之琼取下风帽后的第一句话是—— “圣旨已下,我与杨家七郎定婚了。” 她说这话时,面上看不出什么喜色,也瞧不出对杨籍有什么喜欢。 但既然原之琼如此开口,周鸣玉还是道:“恭喜郡主。” 最起码,万般的不好里,总有一桩好事。她不惜谋害兄长也要得逞的计谋,如今虽拖得久些,到底是实现了。 原之琼闻言,唇角翘了翘,分明是笑了出来,眼里也软了下来。 她嗓子有些微微的低哑:“自我兄长出事,你还是头一个对我说恭喜的人,多谢。” 她算不得开心,但分明是不悲伤的。 这时候再说“节哀”,就未免扫兴了。 周鸣玉也淡下来,没接原之琼这句“多谢”,只问道:“郡主今夜前来,有何需要?” 原之琼直接道:“我要你帮我对付杨简。” 上一次二人对坐于此,原之琼便说过,只要让杨简痛快,她无所谓周鸣玉如何。 今日,她更近一步。 周鸣玉经历了上苑的事,不打算与原之琼同道,拒绝道:“我与他没有关系,我也帮不了郡主。” 原之琼道:“你的扇子被杨简拿去了。在上苑那日,你来给我送东西,撞破了杨简的事,以他之谨慎,却只是将你打晕,而没有灭口。我将你推下悬崖,你若死了,于我们而言都是好事,但他却抢在所有人之前将你救了上来。之后有刺客杀到你房里,也是杨简出手的。我说的这些,都没错罢?” 这些事算不得隐秘,原之琼稍作打听,便可知道,的确是没有错处。 周鸣玉反问道:“即使如此,能说明什么?” 原之琼一点一点抛出了隐藏许久的武器:“周鸣玉,你若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便不必在官眷的衣裳上下功夫。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看见两件衣裳,便要特地把你叫来,半分瞧不出你用力过猛吗?” 周鸣玉当初本就是为博眼球,被人猜中心思也是难免,但是上京人人都想攀附权贵,她所作所为算不得显眼。 她也不辩驳,只道:“我自然是想将路走得宽些,可是郡主所为,实在叫我惧怕。” 原之琼闻言,道:“所以你干脆投向杨简,想借他来防我了?” 周鸣玉觉得可笑,反问道:“如郡主所言,我有所图,而他谨慎。我要以什么来投向他,而他又凭何信我呢?” 原之琼无所谓地耸耸肩,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想办法,将杨简拿捏在了手里,我又何必多言呢?” 她的目光里带着些志在必得的狠意:“其实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我今日来找你谈,自然是有将过去放下的诚意。我对你的目的没有兴趣,你尽可以借我的名义去做任何事情。” 她一点一点地诱惑周鸣玉,道:“我的封号,难道不比杨简好用吗?” 周鸣玉只觉得原之琼的面目,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狠。 今日她拒绝了她,来日她就会怀恨报复。而若是需要,她大可再换一张面目来与她和谈,好像所有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将她推下悬崖,她带来太医想做手脚,她命刺客前来杀她,她来绣坊与她和谈。 原之琼似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无所顾忌地按时摆出任何模样。 周鸣玉冷然看着她的面目,忽而笑道:“可是郡主,杨简听话啊。” 既然原之琼如此,她也无所谓做个可恶姿态。 她不再表演那些谨小慎微的表情,反而是骄傲扬眉,夸大其词道:“他去山崖下救我,处处细心。因怕郡主联合太医害我,又是给我伤药,又是帮我寻医。回来之后,还处处妥帖照顾。我在他面前放肆,他也只顺我心意,从不生气。” 周鸣玉做足了张扬姿态,道:“如此,我又为何要舍他,而与郡主同道呢?” 原之琼望着她,果然浮出了一个讥诮的冷笑。 她眼里有一种对她愚蠢的讽意,那讽意之下,却又沉沉地带出三分冰冷。 原之琼露出一个颇荒谬的神色,嘲笑道:“周鸣玉,你觉得杨简喜欢你?” 她冷声道:“不如我来告诉你。你知道杨简从前有过一个未婚妻吗?你知道杨简那时候有多喜欢他的小未婚妻吗?” 周鸣玉突然听到此言,抬眼望向她倏然凌厉的脸颊。 原之琼的语气锋利如刀:“你知道他未婚妻去哪儿了吗?她一家满门抄斩,罪证叠了七百余条,奏章是杨简父亲写的,人是他大哥监斩的。刽子手连续磨了七天的刀,刑场上的血流到街上,一个月都没清洗干净。那几天上京的百姓里,没一个敢让自家的孩子上街。” 周鸣玉的呼吸一点点收紧。 那些从未亲眼所见的画面,好像尽数浮了起来。她的家人们,全都在地狱里向她伸出苍白的手,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