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骁下意识道:“许是近日禁中事务繁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芰荷姑娘今日兴致不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芰荷抬头看他,宋骁虽然一股文人气,但偏偏一双眼同陛下一样有肃杀之气,这两种矛盾的气质结合在一起,却替他添上一股神秘,令人捉摸不透。 她道:“多谢大人关心,没有遇到难事。只是近日忽然感慨,似乎没有什么人和事能长长久久,还是珍惜眼前最好。” 她意有所指,看着宋骁,“新春佳节,没有人会不想阖家团圆,蔡嬷嬷只是看着凶,其实她心地柔软,宋大人若是有空,时常来看看。” 宋骁跟随萧北冥多年,从小遭了人牙子拐卖,受了许多苦,好不容易熬出来找到了亲娘,却又得知亲娘为了得到他的下落竟然背弃了恩人,落得了如今疯疯癫癫的下场。 他心中其实藏着许多事,但却都不能与旁人道,唯独芰荷,他总能在她身上感到一种柔和的力量,让人心安。 宋骁沉默着点了点头,却捏紧了腰间的佩剑,低声道:“恐怕她不会愿意见我。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她应当……怨极了我。” 芰荷仰首看他,微笑道:“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真正怨怪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宫中如大人一般年纪的,少有如大人一般智勇双全,嬷嬷瞧见,也只会为大人高兴。有时人不愿面对,不是因为怨怪旁人,而是因为责怪自己。想来嬷嬷也是如此。” 宋骁怔然,他深深看着芰荷,起风了,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神情却比往日都要温柔。 * 这边宜锦入了内殿,蔡嬷嬷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利,总是卧榻,宋骁虽着人送了汤药,蔡嬷嬷却一口都不进,宜锦坐在罗汉床旁边的绣墩上。 蔡嬷嬷正浅寐,但睡得并不安稳,白发也多了些,整个人如枯木被抽去了最后一丝生机,她听到有人进屋,却疲惫地睁不开眼睛,沙哑道:“是薛姑娘吗?” 近来她总是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但醒着的时候,脑子却不似以往那般混乱糊涂,她渐渐能记起许多往事。 宜锦见她睁眼,忙将她背后引枕垫高,扶她起身,道:“是我,嬷嬷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用药的吗?” 她的语气虽然带些责怪的口吻,却依旧温柔,蔡嬷嬷那只坏眼早已失了光明,只能用一只好眼努力看清宜锦,咳嗽几声,道:“嬷嬷老了,不中用了。便是再多的汤药也不管用了。” 宜锦鼻子有些酸,许是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她端起旁边仍旧温热的药,用汤匙搅了搅,“嬷嬷这样,宋大人也会担心的。” 蔡嬷嬷怔然,她捏紧了被褥,扭过头,“你提他做什么?他没享过一天福,好容易遇到了恩人,我却害了他,我该离他远远的,才不耽误他。” 宜锦听她这样说,也知道她心中所想。 蔡嬷嬷当初因为牵挂被拐子拐走的亲子,才会被太后利用,做了伤害萧北冥的事,她不见宋骁,一来是怕当年之事连累宋骁的前程,二来也是无法面对自己当初做下的错事。 宜锦缓声道:“嬷嬷,宋大人心中一直挂念嬷嬷,否则也不会日日停留在愆阳殿门口不肯进入,您手中的汤药,尽是他亲手所熬。正如嬷嬷所言,他自幼遭逢苦难已是不幸,如今母亲尚在却不能侍亲,无人可依,也是可怜。” 蔡嬷嬷闻言,那只完好的眼中已满是泪水,她不愿在宜锦面前失态,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将宜锦手中的药碗接过,一饮而尽,然后闭上双眼,低声道:“告诉他,叫他回去吧,我不想见他。” 宜锦心中无奈,却知道嬷嬷愿意喝药已是极大的进展,她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将东西收下,低声道:“既如此,我就先行告退,嬷嬷好好歇着。” 蔡嬷嬷见她要走,想到方才宫中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