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强撑着回到住处。玉瓷和含珠见她身上全是落雪,白嫩的脸蛋透着不正常的红,吓了一跳,忙将人扶进屋。 玉瓷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不像话,帮着宜锦宽衣躺下,忙打了水,用青布浸了冷水覆在她额上,屋内炭火也不敢点得太旺。 她们并非宫里主子,夜间是没有资格去御药局取药的,剩下的也只有靠自己熬着了,她看着宜锦烧得通红的面颊,叹了口气。 含珠缩在玉瓷身后,瞧见宜锦的模样,有些吓坏了,“玉瓷姐姐,宜锦姐姐不是在皇极殿当差吗?怎么烧得这么重却没人替她取药呢?她是不是犯了错?会不会连累我们?” 玉瓷闻言,脸色凝重了几分,她看了含珠一眼,“怎么,若有朝一日我生了病,你可也要这样落井下石,担心我连累你?” 含珠脸色通红,嗫嚅道:“玉瓷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从我到这里当差,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会担心你连累我呢?” 玉瓷缓和了脸色,见她知错,又怕说重话伤了她,“你扪心自问,宜锦自从住到我们这儿,打扫浆洗的活儿可有再让你动手?见你冷得发抖,她自己熬夜也给你赶出一副护膝。御赐的玉肤膏,我都没见她自己用过几回,却毫不吝啬给你用,即便是亲姐姐也不过如此,她对得起你了。做人得有良心,不能让别人冷了心肠。” 含珠被说了一通,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但心底还是有些委屈,自从宜锦来了以后,玉瓷姐姐对她便没有那么亲近了。她认了错,沉默着将水盆端走,换了一盆新的冷水回来。 宜锦烧得迷迷糊糊,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觉得自己恍惚中回到闺中。 玉暖坞里有一棵枝繁叶茂又粗壮的老梨树,她幼时格外喜欢吃梨,更喜梨树开花时随风纷纷落下的洁白花瓣,宜兰见她喜欢,便将其夹入书里晾干,再放入香囊之中,直到来年梨花开时,干花仍旧栩栩如生。 但后来母亲走了,阿姐也远嫁,连院子也被二姐姐宜清占去,宜清说梨同离,不吉利,便将那棵大梨树砍了。她那时摸着那颗老梨树的残根,便想,砍了也好,也许早砍了,母亲就不会走,阿姐也不必远嫁。 但是为何已砍了梨树,如今她却仍旧难以留住身边的人呢? 她只想一家人安安稳稳,到了年岁能出宫与家人团聚,为什么就这么难? 芰荷那个傻丫头,若是当初没跟着她,这时候也该嫁人生子,幸福美满,那样的话,她与芰荷也算有一人能过得如意。 * 皇极殿中,骆宝跪在地上磕头,“陛下,奴知道不该为薛氏辩解,可她于奴有恩,奴不能坐视不理,只求陛下听奴道出实情,过后听凭陛下处置。“ “下药一事,实非她本心,是太后娘娘以她姐妹芰荷性命相挟,她也曾想过向陛下坦白,可太后娘娘毕竟是您的嫡母,她怕您不信她,她将芰荷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这才铤而走险做下错事。” “她深知自己辜负陛下信任,不敢请求陛下原谅,惟愿奴替她尽心侍奉陛下。奴说这些,并非想替薛氏辩解,只求陛下知晓实情。” 话罢,他又磕了三个响头,心跳如擂鼓,等待帝王的发落。 师傅劝他明哲保身,切勿掺和此事,可宜锦姐姐待他如亲弟,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萧北冥望着窗外黑暗中摇曳飘忽的宫灯,思绪渐渐清明。 她明明有机会向他坦白,却一言不发。若她真想杀他,那夜他发病时就是最好的机会,可她没有动手。 他未看向骆宝,只道:“你的废话朕也听完了,滚吧。” 骆宝忙擦了擦额角的汗,行礼告退。 夜色渐深,黄檀书案上青釉莲瓣灯盏忽明忽灭,摇曳不定。 萧北冥摒弃之前的纷杂情绪,埋首批奏折,摇晃的灯火却使字迹一下处在亮处,一下又处在阴影中,看得人眼花缭乱,莫名令人心生烦躁,他抬首,冷声道:“邬喜来,换蜡烛。” 邬喜来一激灵,自宜锦走后,这是陛下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心肝一颤,连忙去取了蜡烛换上,往日这些事情都是宜锦做的,每日陛下批折子前,她都会先检查一遍灯火和笔墨,从未出过岔子。 只是今日事情太突然,他一时疏忽,倒是让陛下受累了。 灯火重新亮起,萧北冥垂眸机械地批着折子,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摸到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却发现早已凉透,他又不得不想起那人在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他手侧总有一盏热茶。 萧北冥习惯了克制自己的情绪,将要紧的折子批完时,双眼已然酸涩。他站起身松了松筋骨,膝关节那熟悉的痛感又如期而至,眼角余光触及书案脚落的软垫上,怪不得他跪坐之时觉得膝盖疼痛减轻不少,但他从前却没注意过这块软垫。 似是想到什么,他的目光忽然沉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