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直说她的豆子脑袋里没长那根筋。 偏偏她记账有一数一的快, 幼时跟着阿耶去医馆就只爱往账房处凑, 七八岁时跟算盘珠子亲的就和被窝不相上下了。 家塾先生有次身感风寒去医馆拿药, 正巧看见撄宁顶了账房的事。 小小的一个人儿坐在桌案后, 手里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 简单点儿的帐连算盘都不用, 几个指头肚一掐就干脆利落的把数报了, 众人还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打那之后, 先生对她的要求突然严苛了起来,每天不是挨手板子, 就是在挨手板子的路上, 怎一个惨字了得。 撄宁本以为到燕京后, 自己的这样本事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更何况, 她还被皇帝一封圣旨关进了皇室的笼子里。 没成想,竟还能派上用场。 想到这儿,她尾巴翘得愈发高了, 尖尖的下巴颌也扬了起来, 只差把“夸我”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可惜她碰上了心黑嘴毒的晋王殿下, 听了这句王婆卖瓜的自夸, 半点没理她,只抬脚往地库内部探去。 路过撄宁身边时, 瞧着她眼睛都得意的眯了起来, 宋谏之唇角没忍住提了两分。 下一瞬,便在她光洁的脑门上狠狠扣了个爆栗。 “抓紧干活。” 十分不客气。 不过撄宁方才得了他的保证, 那股别扭劲儿早就过去了,哪怕眼下没得到夸,也没沮丧,反而像受了鼓舞似的精神,低头重又翻看齐了账簿。 那厢,宋谏之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木箱,中间忽得停下脚步,从腰侧抽出一柄短刃,雪白的刃光在昏暗地库中格外显眼。 眨眼间,刀刃就尽数没入木箱底部,外头只留下截刀柄,因为主人用力迅猛而颤动,伴随轻微的嗡鸣。 箱底阻力太大,可见底下也都是实打实的黄金白银,没有滥竽充数。 宋谏之敛眸看向掌心印出的红痕,微垂的长睫,将少年眼中戾气尽数收拢起来。 他抽出短刃,反手一挽,在昏暗中划出道凌厉的银光,收回鞘中。 昨日死在宋谏之剑下的人,影卫连夜就查出了他的身份,是何家旁支的何行琰,素来与盐政司使来往密切,家小俱在燕京长住。 这倒是好理解。 他若是太子,手中没有线牵着,也不放心将这刀尖上的‘买卖’交到旁人手上。 交给自己人太冒险,出了问题势必牵连自己,交给旁人,必然要留下底牌。 宋谏之推测盐政司不会将银两放到南城楼子,那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在盐井,今日跑着一趟便是来求证的。 银两转移起来既麻烦又招眼,除非情急,不然不会轻易挪动。 况且,他动身之前已经安排了影卫同时出发,在远处盯着盐场的情况,哪怕他们一行人身份被识破也无碍。 宋谏之走回扶梯旁,环住双臂往石壁上一靠,抬眼看着撄宁忙上忙下的对账。 说起来,这傻妞儿倒有几分歪打正着的运气。 盐政司行事隐蔽,影卫查了几日,都没查到南城楼子,却让她碰上,还看出了蹊跷所在。 若没有昨天那遭,只怕还要耗些时日。 宋谏之目光定在少女毛茸茸的脑袋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