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证据!” “殿下腰背处有鹰形胎记!”老人毫不畏惧,“是否?” 江城猛地一怔,伸手摸上后腰。 那是一处暗红色的印记,隐隐像是只雄鹰展翅翱翔的样子,他摸到那处凹凸不平的皮肤,神情似是怔松似是无奈,最终哆嗦了下,缓缓松开了。 十二年。 他带兵为当朝打仗,已有足足十二年。他十三四岁便厮杀于沙场,为着这天下负了一身伤,东征西战,抛颅洒血,硬生生把半个山河吃力扛起,担负在自己肩头上。 他不肖母,也不肖父,父母皆对其冷淡不已,心中疑窦生了也不止一日两日。而直到如今,他才知晓那些排挤轻视、忌惮嘲弄究竟都来于何处。并非来自于他的什么军功,而在于,他根本不是什么万人景仰敬重的大将军,而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前朝余孽——哈哈哈哈! 他到底为谁卖命? 卖的是什么命!!! “狡兔死,走狗烹,”老人的眼中似有怜悯,“殿下难道还要为这亲手诛杀了先皇的狗皇帝效犬马之劳?” 自然不能。 老人谏言,不如大开城门,与匈奴里应外合,趁机攻下西北疆域。只是江城与雁门关感情渐深,纵使此刻立场相对,也绝不愿打开城门迎匈奴兵将入内,他爱不得也恨不得,只能望着笑嘻嘻抱着他的腿往上爬的孩童,再看看不远处含着笑把孩子架在脖子上骑大马的少年,眼里的火一点点熄了。 过了两日,阿雁拎着从曹虎贲处讨来的好酒来敲门。 可是这一次,这扇门没有再打开。 少年学不会退缩,又一天天跟去练兵场找他:“为什么不陪我喝酒?为什么不陪我打仗?” 他的眼睛干净通透,如同碧玉。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江城心中慢慢涌上悲凉,他咬着牙,终究后退了一步,沉沉叹息,“阿雁,你小,所以不懂——” “你不说,”少年不依不饶,“我如何能懂?” 说?从何说起? 江城苦笑一声,想及自己这么些日子的痛苦挣扎,只觉得要被活活撕裂开了。他越是调查,便越是心寒,前朝数万百姓,他的生身父母,就生生死在当今的屠刀之下! 可笑他还为杀父仇人,卖了整整一十二年的命! “这雁门关并非我应在之地,我也没有任何守护它的资格,”他轻叹道,“如何还能陪你打仗?” 国仇家恨,不能不报,宛如天堑。它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生生撕裂开来,裂了一个无法填补的大洞。 然而少年听不懂这些。他垂着眼,只从将军的话里听懂了一句。 “所以——你也要放弃雁门关了,是么?” “不是放弃,”江城狠了狠心,道,“此处原本就非我之所属。” 少年一怔。 它本就是被当朝抛弃之地。 说是兵家必争,然而当今只重南方富饶沃土,怎么看得到西北这黄沙漫天?没粮少兵,雁门关是为着城里无数百姓,才一直苦苦地支撑到今日,不知看了多少将领来了又去,洒了多少热血,埋了多少白骨。 而如今,他本以为,终于有一人是能和他并肩作战的了。 可原来也不是。 骗子! 说什么以死守护,全是骗子! 少年一步步倒退,最后终于拔腿飞奔,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副官远远看着他,犹豫了下,终于上前:“将军……” “随他去。” 江城伸手,止住了他的话,疲乏地叹了声。 “走,”他低声道,“去找军师。” 江城在军中极有威信,他的下属早早便对这朝堂寒了心,全部愿跟着他卖命。前朝旧臣里应外合,很快便布下了局,买通了当朝长公主,巧妙调令江城所率兵力回京,各路人马悉数奔赴帝都。 江城自然也要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