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把式祥子立即摸了一把东西过去,老李嘴里响起了嘎嘣嘎嘣的声响。 “甚物事?” “黑豆儿。” “这吃得比人都好。” “马吃得比人好,才能干活多。” 祥子聊起马匹,反倒是自信满满,天上地下,到处都是阴兵鬼卒,可不知道怎的,一路上竟是平静了下来。 怕鬼? 为什么怕鬼? 祥子头一次冒出来这个想法。 怕鬼害人吃人附身? 自己又没干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想通了一个从小就畏惧的事情,竟是豁然开朗,全然没了童年少年青年时的荒诞恐惧。 见得鬼多了,也就不怕鬼了。 而且车上的狸奴,还被一只稀奇古怪的大鬼附了身。 一路上,这大鬼不断地变换面孔,千几百张脸,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甚至有些面孔,祥子竟然是认识的。 京城并非全都是富户,总有贫苦的底层,有些依附城郭的小老百姓,便成了首善之地最底层的贱业之辈。 祥子也是其中之一,但他总算是有手艺的,能苟活。 有的人碰上了难处,不仅仅是日子走到头,人生也走到了头。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心如钢铁又能咬牙坚持。 祥子觉得自己跟魏状元也有相似的地方,都挺能熬的。 只不过,他熬的是日子;魏状元……熬的是朝廷相公。 魏状元可真是太能了! 好汉。 赶明儿回去之后,也得跟家里吹一吹…… 祥子这般想着,又赶紧甩了甩头,这念头可不能有,揣好银两就得了。 等到临死的时候,再把这事儿吐露出来。 人总有最风光的时刻,他一生中的丰功伟绩,大抵上,就是现在了。 马车并无目的,只是顺着道路南下,一路上鬼魅相随,直到老李驻足休息,祥子赶紧给它按摩喂水,还一个劲儿地夸赞:“好家伙,老李你行啊,老当益壮,一口气能走个百八十里去。你这是千里马的底子,没趁上好时候啊。不过咱们这一趟可是干了大买卖,你这回拉的可不是烂菜叶子菘菜帮子,这可是咱们大夏朝的状元郎……” 一通按摩夸赞,休息的老李竟是得意地甩着马头,鬃毛也仿佛柔顺了起来。 说话间,祥子自个儿蹲着吃炒黄豆,这是从家里捎带出来的,婆娘孩子爷娘,一天到晚也就是借着这玩意儿续命。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大柿子,埋灰脱涩过的,也是管着饥饱。 开春并没有柿子吃,柿饼倒是有的,不过夏邑多有窖藏的习惯,旧年祥子存了一些大柿子,也不焐着,入冬就能存得久一些,只是不承想这回“春闱”有恁大的动静,反倒是让柿子救了一回。 唏哩呼噜嘬着,老李也馋,吃着甜如蜜的柿子,然后直打响鼻。 车上,女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摸着狸奴脑袋,然后询问。 可惜,狸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数万鬼卒也是面面相觑,也拿不出头绪。 它们连搬运魏昊都如此艰难,这光景没有见两手一摊,已经是难能可贵。 日头逐渐爬坡,附近的山丘已经出现了形状,万鬼无奈之下,只得散去。 唯有上工的日游神耷拉着长长的舌头,凑过来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夏邑城外的斗法如暴风骤雨,却又在天亮的时候结束。 无数棺椁不得不退去,蒋判官的阴神法衣更是破损严重,看着东天红日缓缓升起,喟然一叹:“天意,天意啊!大王……” 他不知道魏昊能走多远,但大概不会有二十里。 二十里,眼前这些剑修不过是片刻就至。 他挡不下,也挡不了,还搭上了地府。 阴阳冲撞是大罪,这个罪,不在人间地府,而是人祖人皇们的约束。 而这一份约束,或许会让天界利用…… 可恶! 独角鬼王在棺椁中咆哮:“不要管那么多,拼了——” “天亮了。” 蒋判官说出这句话之后,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