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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 照看昇儿。今天清晨,旻儿惯常来给皇兄请安, 没多久却让内侍去寻我过来,我来时见陈贵人已不能起身了,心知她大限就在这一两日,本想着这些时日她已不再近身服侍皇兄,便想将她挪到我那儿去照料,哪知皇兄今天忽然想起她来,要陈贵人服侍他笔墨作画。等皇兄人到了,陈贵人也差不多咽气……”

    “皇兄亲眼见了陈贵人的尸身……便疯了……”最后这一句,华滟艰难地说了出口。

    那跪伏在床沿泣涕的人影仿若有所感应,渐渐停下了那不似人声的哀泣。

    温少雍看着他露出的骨瘦如柴的手臂,一时间难以置信,眼前这不成人形的鬼魂一般枯瘦的人,竟是大夏的皇帝。

    他年幼时,常听阿娘讲古,知道自己的父祖均是为君王守国门的大将。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老将,也是他的授业之师。

    更不用说父亲温周屡屡战胜还城,他在城门上遥望血红大纛猎猎迎风舒展时,就已在心里埋下了以身报国的种子。

    然而世事陡变。

    温少雍圆睁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这道枯瘦的人形,见他身体微微晃了晃,随即一歪,体力不支向旁边倒去。

    华滟惊呼一声,急步上前去扶他。

    然她自己本也是病弱之身,哪有气力再支撑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呢?她走了两步,脚下踉踉跄跄不稳,华旻忙从后面撑了一下,她们才没倒下去。

    这样一来,原本被皇帝身躯遮挡住的东西就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幅散开的卷轴。

    温少雍弯腰,把那卷轴从皇帝的衣襟下面抽出来,展开。

    三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了。

    这卷轴的轴心是一幅画,画的是一名绯衣女子在竹林里小憩。只见她背对观者坐在一块石头上,依靠着一簇竹子,微微侧首,只露出一小边侧脸,看不真切她的眉目。

    然笼罩在这绯衣女子周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哀婉与思念,却能逸出画卷,直击人心。

    这幅画笔法飘逸,流畅至极,线条优美,任谁来看了也不得不说这是一幅佳画。

    画面的右上方还有一首小诗,字迹笔法是十几年前名动天下的书法“金错刀”,一字字写来,情如潮涌,低回掩抑,痛彻心肝。

    华滟细细看去,正是青莲居士的《白头吟》。

    “锦水东北流,波荡双鸳鸯。

    雄巢汉宫树,雌弄秦草芳。

    ……

    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

    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

    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

    “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华滟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诗,再看画卷,她突然想起所绘之景正是皇家园林“青陵台”之幽篁里之盛景。

    在皇帝还未封太子,只是皇长子时,正是于青陵台避暑时结识了他的结发妻子、后来的太子妃贺仙蕙。

    原来,今天皇帝要陈贵人服侍笔墨,是为笔下所绘的这幅怀念已故妻子的画吗?

    “啊!啊啊啊……”皇帝发出短促的叫声,指着画卷的手颤抖不已。

    华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他是想要画,于是将画轴卷好,塞进他怀里。

    皇帝顿时停止了嚎叫,看也不看身侧的人一眼,低着头珍惜地抚摸着怀里的画,神情温柔而专注,仿佛他抱着的不是画,而是他的心爱之人。

    华滟无言地望着皇帝。今日的所见所闻,彻底打破了她对皇帝最后的期望和幻想,他已不再是她心中那个稳重成熟的兄长,而是一个沉湎于过去伤痛无法自拔,一蹶不振的失败者。

    温少雍轻声问道:“殿下,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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