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丫鬟搀扶下榻,入浴桶,将身子没入水中。 水温灼烫,一瞬间痛酥侵袭,疼得她眉头蹙紧,闷哼一声,分明不愿意提那个人,却还是难耐地咬上了牙关,阖眼低斥了句:“混蛋。” 不知轻重的混蛋。 她的耳畔仿佛又出现雨滴拍檐的闷响,急促紧密,沉重强烈,没有尽头一样,让她想死,又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她在活,很用力的活。 她真的后悔了。 若重来一回,选谁都行,就是不要再选谢折。 沐浴完,贺兰香简单用了些餐饭,饭后漱口完毕,正欲上榻再歇上半日,便收到了李噙露的拜帖——她从宫中回来,领了不少太妃赏的绸缎花样,特地选了几匹好的,亲自登门相送。 贺兰香路都难走成个儿,却还得强撑着待客,笑意都显苍白了些。 花厅里,李噙露同她寒暄完,打量着她的脸色道:“嫂嫂面色好生憔悴,可是哪里不舒坦?” 贺兰香手掌抚上小腹,叹息,“哪有什么舒坦不舒坦的,前三个月历来难捱,习惯了也就好了。” 李噙露自责:“都怪我今日来的不凑巧,害嫂嫂劳累。” 贺兰香便笑,直道原本是劳累的,但当看到她,满身疲乏便飞跑了,要她以后常来找她才是。 李噙露被三言两语哄好,重新高兴起来,命丫鬟将料子捧来,一一给贺兰香说起上面的花样。 贺兰香拿手一摸,立马便断出这绝非宫缎,而是上好的金陵云锦。 她的眼波微微转动一圈,笑道:“果真还得是宫中的料子,轻软无物,摸着跟流水似的,幸亏沾了李妹妹的光,否则寻常时候,哪里得见这种好物。李妹妹改日进宫,要专门代我同太妃娘娘道谢才是。” 李噙露本在想如何将话茬转到上面去,见贺兰香主动提及,眼波立刻清亮起来,放下手中茶盏,与贺兰香对膝而语,“不劳嫂嫂挂念,太妃娘娘对嫂嫂也是关切的紧,还要我改日若再进宫,定要将你一同带去才好,深宫时光长沓,多个说话的人,日子也显得不那么烦闷。” 贺兰香便笑,端起茶盏吹了下浮沫,在茶雾缭绕中轻启红唇,慢声软语道:“李妹妹惯会说笑,太妃娘娘何等尊贵,身边必定众星捧月,何须我等献上殷勤,庸人自扰。” 李噙露话音顿下,片刻后,声音略沉道:“嫂嫂是极为剔透玲珑的人物,怎会不知世家贵族也好,皇室宗亲也罢,人但凡存于世上,便各有各的难处,风光都是留给外人看的,个中滋味如何,外人又岂会知晓。” 贺兰香抬眸噙笑,意味深长,“照此说来,李妹妹是拿我当外人,还是拿我当自己人?” 李噙露瞳仁骤紧,似是没料到她会这般回答,怔愣过后,起身便提裙裾,照势朝贺兰香跪下,语带哽咽:“噙露求嫂嫂救我姐姐性命!” 贺兰香抬眸看了眼细辛,细辛会意,前去将花厅外的看守全驱散开,只剩几个贴身丫鬟在场。 “好好个大家千金,何苦如此做派。”贺兰香伸手搀她,“有话就好声说,我比你们年长不了两岁,非要这般折煞于我么?” 李噙露泪流满面,随贺兰香搀扶而起,摇头道:“实在不是有意折煞嫂嫂,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不知该去寻谁了,我姐姐人在深宫,身不由己,我族人才本就式微,如今新帝登基,在朝堂更加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噙露身为深闺女儿,本不该对此事僭越,但那到底是我的亲姐姐啊!长姐如母,她看着我长大,待我百般呵护,我怎能看她一步步的,一步步往绝路上走!” 说罢,更加泣不成声。 贺兰香拿帕子给李噙露擦泪,要她重新坐好,细细说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