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太子接风洗尘,自然是一件惊动阖府的大事。按照习俗来讲,若有贵客登门,还需请颇有地位的族亲作陪客。 可今日,江府的陪客有些不寻常,甚至都算不上是陪客,而是另一位贵客。 韩唯着淡青色圆领袍,外罩浅色纱袍,手中玉骨扇收展自如,面含浅笑不卑不亢,端的一副清风朗月之姿:“没想会再次遇上稷大郎君,韩某厚颜作陪,还望稷大郎君尽兴。” 玉桑甫一见他,尚且有些心惊肉跳,不敢多看。 可一听这话,心中先是不屑嘁声,暗道又是个会演的,下一刻,又逐渐疑惑。 太子出门在外,想要掩藏身份很合理。 所以他定会事先打招呼,让认识他的人在外人面前该换称呼。 韩唯定是从古道伯父这里得了叮嘱,所以直接取太子姓氏与排行来称呼。 可是今日宴上…… 玉桑的目光滑过在座之人——江家人,江家府奴,还有韩唯及随侍。 请问他到底是在冲谁掩藏身份? 一群对彼此身份一清二白的人坐在一起,还要作遮掩之态? 太子面对韩唯,竟拿出了身上稀有且珍贵的亲和:“此言差矣,能得江大人盛情款待,又有韩大郎君亲自作陪,是稷某之幸。” 江古道连连摆手,热情的邀贵客入座。 韩唯退开一步,示意太子先请,目光流转,自自然然落在玉桑身上。 他的笑容微微凝滞,想到船上的事。 她果然是太子的人。 这样说来,曹広那边发生的事,怕是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韩唯掩去眸中冷色,只含浅笑,继太子之后落座。 玉桑早察觉韩唯在看她,故作不知罢了。 船上的事,韩唯一定记在了太子头上,她顶多起个供他推测的作用。 若韩唯已经被针对,也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事。 她才不怕! 众人落座,江古道笑着望向贵客:“今有贵客登门,小女阿慈特地准备了一首曲子,将于席间演奏,为贵客接风洗尘。” 话音未落,原本乖觉垂首坐在太子身侧的少女极力克制着抬起头,黑亮的眸子里,有亮晶晶的光芒闪烁! 姐姐! 第15章 七弦已置,一道婷婷袅袅的身影自厅外入内,面若桃花,粉腮娥眉,明艳动人。 江慈行至七弦琴前,对座中贵客作拜,方才款款落座。 太子于饮酒敛眸时,瞧见了原本情绪亢奋的少女看着眼前的江慈,逐渐疑惑。 …… 江慈自小拜得名师,琴艺了得,即兴抚曲算不上难。 可她刻苦学琴,是为了悄悄努力,然后惊艳心上人,自此与他琴瑟和鸣。 而不是府上来个谁都被父亲拎出来表演,她又不是个热场的乐姬。 是以,江慈落落大方的姿态下,藏得全是不高兴不乐意。 不过,这并不影响江慈的发挥,一首曲子仍旧抚得行云流水,悠扬动听。 江古道偷偷打量贵客,只见太子殿下面含浅笑,搭在座臂上的手指尖轻轻击扣,另一边,韩唯亦露出惊艳之色,听得很是认真。 江古道暗自庆幸,女儿有才艺还是好呀,能在这种情形下热个场,气氛不会太尴尬。 在座之中,唯有一人悄悄打量着江慈,有了不同的看法。 玉桑觉得,姐姐好像有点不高兴。 其实,从听到江慈要迎客抚琴时,她便在心中生了疑惑。 玉桑进江家后,整整三年都呆在那方院子里苦练琴棋书画。 教她七弦琴的师父曾戏言,江娘子师承名家,收徒授课绰绰有余,倒也不必另请师父。 玉桑才知,姐姐琴艺了得,可她从来不碰。 她曾绞尽脑汁,或说弦割手怕是劣货,或说音色不正恐有偏差,就为哄她上手抚一曲。 江慈总是被她逗得发笑,却从没叫她得逞,闲拨几声,调试弦音,又口头纠正了她的姿势,此事就算揭过。 玉桑连连受挫,终于放弃,趴在琴案上咕哝:“学了又不弹,那学它做什么?” 她至今记得,姐姐闻言,笑容凝滞,沉默许久才道:“弹了也没人听,弹它做什么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