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茶桌上,便就摆放着六本账本,它们在等待一个能将它们变成有力证据的人,一个经验丰富,谙熟番货买卖,且深得朝廷信任的纲首。 陈端礼走至茶桌前,赵侍郎站起身,很是恭敬,他道:“请上坐,今日请承节郎至此,实不相瞒,有一事相求。” 拱礼,挪椅,落座,陈端礼扫视在场的人,目光落在茶桌上的账本,他平静道:“请说。” 陈端礼家的每艘海船上都配备一位干办,这些干办有的是追随他多年的船员,有的是亲戚,他用人不疑,因为在让他们当干办,替代自己出海贸易前,他已考验过他们。 但世上的干办,普遍都会欺瞒东家,私饱中囊,私船尚好,东家一旦发觉他们不可信,便会将他们替换。官船上的干办不同,根本不惧东家,他们与宗正司官吏勾结,私下分脏,嚣张又狂妄。这并非是什么秘闻,在海商间人尽皆知。 陈端礼看过颜司理手中官船干办做的那些伪帐,他知其中的荒谬与胆大妄为,而他并不清楚真账本都记录了什么,他很快就将知道。 可他并非是那么好奇,他很清楚一旦自己牵涉宗室间的纠纷,就很难再置身事外。 交谈中,赵侍郎坦率真诚,赵宜春激动慷慨,赵汝泰条理清晰,陈端礼侧耳倾听,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他们的话语引起他的在意,他神态专注。 赵由晟跟前的茶水已冷,他未曾碰过,他的思绪并不集中,他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他终是站起身,往后门走去,出了茶室。 眼前是一座小小的内院,却种着一棵高大的芭蕉树,在花木萧条的冷冽冬日里,它是如此翠绿喜人。赵由晟背手仰头,凝视着它,这抹绿意,让人想起和暖的春日。 “由晟,你不用太过担心,不会连累到陈家。” 孟寿的话在身后,声音很轻。 赵由晟回头看他,想他又怎会知自己在担心什么。 “只要陈承节肯相助,不日族父就能将证据携带往京城面圣,到那时,赵不敏再当不了宗正,奚王一系也再不能肆意妄为。”赵孟寿见由晟没回应,他又道:“我听庄蝶说你与陈承节的小儿子亲爱有加,你必是在担心他们家遭奚王房支的报复吧。” 你一个书呆子啥时也变得东家长西家短的,跟庄蝶一样。 “哦,谢孟寿兄开导。”赵由晟不接受开导,但孟寿兄的关心他领了。 赵由晟不赞同老头子们要请陈端礼帮忙的决定,但他最后还是妥协。 此刻,他发现自己很畏惧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尤其当这件事可能会波及到陈郁,他会不由自主心慌。 上一世,老头子们没能拿到官船的真账本,也没扳倒赵不敏,惩治奚王一系,陈端礼没被官船贪污案牵连。事情已经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孟寿兄本质是一个书呆,一板一眼,难得说出通情达理的话。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