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心,安分守己,脚踏实地,埋头做他的刑部小官员。但是他彻底心灰意冷的是哪怕首辅大人身败名裂之际,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登门拜访,只为师生之义而已,可那个首辅大人不但闭门不见,而且让门房递话给他,“柳夷犹是谁,我张巨鹿有这样的弟子?记不得了。”那个黄昏中,柳夷犹回到简陋的小院中,大醉酩酊。 但是。 但是等到那位首辅死后,齐阳龙在他升为刑部侍郎后,找人给他送了一本寻常至极的经籍,只说是从某人家中无意间翻到的东西。 柳夷犹发现书中夹有两份已经泛黄的老旧考卷。 不过千字文章,竟有十六处总计五百余字的评语。 末尾是那句:“良材出广陵,亦可做栋梁,我当为国用心栽培,何时我死,何时大用。” 柳夷犹眼眶湿润,竭力睁大眼睛,站在城头,死死盯住那一袭青衫。 曹先生,我生于大楚,不敢忘本,所以我会在将来为所有西楚遗民在庙堂谋平安。 曹先生,我为张巨鹿学生,不敢忘恩,所以我今日不得不站在此处,与你为敌。 曹长卿突然转头望向这位在离阳官场平步青云的刑部尚书,微微一笑,眼神中只有欣慰。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一国一姓壮烈死,不如为天下百姓苟且活。柳夷犹,你这个读书人,别学我曹长卿。 曹长卿重新正襟危坐,面对棋局,目不转睛。 寂然不动。 天地共鸣。 天人两忘。 ———— 太安城内,那个今天又找借口告假不去衙门点卯的狂士孙寅,出门后一路策马狂奔,先找到钦天监的监正小书柜,然后拉着少年一起直冲翰林院,找到离阳王朝唯一的“十段国手”范长后,要了两盒棋子,挑了个储放杂物的临窗屋子,拉着范长后和少年监正蹲在地上,开始对曹长卿的那局棋进行复盘。监正负责解说那曹长卿“落子”在了何处,范长后按部就班依次摆放,同时阐述其中玄机,可是越到后面,尤其是二十手后,范长后也好,少年监正也罢,都说执黑先行的“那个人”棋力平平,先前十几手还算尚可,但也是熟悉老一辈西楚国手精妙定势的关系,按照此人的水准,别说进入离阳棋待诏,就是他孙寅也能稳操胜券。顾不得自己被冷嘲热讽的孙寅陷入沉思,范长后一手抓了把黑白皆有的棋子,随时准备落子,一手捏住下巴,也是眉头紧皱。 孙寅自言自语道:“曹长卿作为名副其实当世官子第一,此生最后一局棋,就这么的‘仅此而已’?面对那样的庸手,也能纠缠不休到一百手?” 范长后没有言语。 少年监正冷笑道:“你懂个屁!你看得出来黑子下出多少手定式了吗?曹长卿的对手分明就是个只知道死记硬背的臭棋篓子,大概是个能够经常接触西楚棋待诏国手的人物,从那个早年号称让西楚棋手直呼‘苍天在上’的李密,到公认只需要李密让先的御用国手王清心,再到被王清心差不多让一子的顾失言,一路下去,可以说西楚棋待诏众多国手的所有得意手,都被那个执黑之人生搬硬套到了这局棋里,巧的是这般大杂烩的无理下法,黑白竟是刚刚胜负持平的局面,所以说根本就是执白的曹长卿有意为之。否则天底下谁敢对曹长卿第一手落子天元?我监正爷爷不行,黄龙士不行,谁都不行!再往后推一千年,也没有谁能行!” 孙寅望向范长后,后者轻轻点头。 孙寅猛拍额头,无言以对。 太安城依旧在震动不止。 每一次地震之后,范长后就会在钦天监少年的指挥下精准落子。 范长后突然抬头问道:“差不多快要收官了,你不去打声招呼?” 少年置若罔闻,嘀咕道:“天机不可泄露,我还想多活几年,还想离开这座城出去走走看看。” 孙寅耳朵尖,听到以后忍不住打趣道:“你这小子不但嘴臭外加欠揍,其实还挺油滑。” 只有一个小书柜绰号的少年讥讽道:“小子猫,我都不屑跟你说话!” 小子猫,是少年给孙寅取的一个不入流外号。拆孙字,活译寅字。 范长后一把打乱棋局,笑道:“这棋咱们还是别下了,曹先生棋力高低,唯有老监正和……反正只有两人能够点评。至于曹先生棋外如何,就更不是我们能够指手画脚的了。” 孙寅直勾勾望向如今不穿官服只穿白衣的少年,后者犹豫不决,瞥了眼窗外,终于还是开口说道:“离阳赵室气数散而不少,如果不是如此,我早就跑去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