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爽朗大笑,摆了摆手道:“好了,不开玩笑了。只不过先前觉得夫人的心弦太绷紧了,这种伤身其实绵延不绝。夫人是用弓的行家好手,应该知道松弛有度的道理才对。说正事,实不相瞒,我在内城也有些隐蔽经营,最近半年才在内城兴起的那股势力,夫人说不定已经见过那个满身酸气的老儒生,他就是我安插在西域的人。” 柴夫人神情凝重起来,世间持家有道的女子大多如此,在惊喜过后就免不了烟火气的斤斤计较了,她轻声问道:“据说那个姓刘的老人要么是有北凉背-景,要么就是跟财神李家那个高手一明一暗,事实上都是离阳赵勾出身。” 徐凤年摇头道:“这些不重要,我能够保证你们司马家族继续做内城大族,只要你跟那老酸儒联手,别说在董家鼻子底下苟延残喘,就是挤掉董家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要人,我可以给你不输内城高手榜上的人,而且只要你敢开口,我就敢给你很多。你要铁甲要弓弩要枪矛,我也可以一并给你。至于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司马家在这座城里,必须笼络起一支人数不下于五千的骑军,他们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搏取富贵就果真有希望获得富贵的时候,夫人要让他们相信那不是什么空口白话……” 徐凤年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良久,“我将来能不能看到这些,先不去说,柴夫人你放心便是,等下你去找那个姓刘的老书生,你就说是我告诉你他叫刘文豹,下马嵬驿馆,老槐树。他自然会相信夫人,以后也会竭力配合你一切行动。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柴夫人和司马家如果不守约,到了该你们拼命的时候当缩头乌龟,或者说以后有人找到夫人给你们更大的利益,那请夫人记住一点,我今夜能给你司马家的,不管我以后出现还是不出现,都能加倍拿回去。你们西域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打打闹闹,什么内城外城什么高手什么三大姓,以后总有一天你就会明白,真的不算什么。” 柴夫人嫣然一笑,轻轻点头,“对啊,在堂堂北凉王眼中,恐怕除了北莽百万大军压境,就再没有大事了。除了离阳皇帝和北莽女帝,也再没有什么大人物了吧?” 徐凤年讶然道:“猜出来了?” 她沉默片刻,微笑道:“本来是随口胡诌的。王爷肯定是只有在无足轻重的女子面前,才这么容易被套话,对吧?” 徐凤年也不否认什么,忍俊不禁道:“这么记仇,不好。” 这下轮到柴夫人目瞪口呆了,“你真是北凉王?!” 徐凤年反问打趣道:“怎么,太好说话了,不像是手握权柄的边陲藩王?还是说坐在小板凳上能跟夫人唠嗑大半天,瞧着怎么都不像是个高手?” 柴夫人眨了眨眼眸,“不是说王爷玉树临风,相貌极其英俊吗?咱们内城好些消息灵通的妙龄女子,可都对王爷好奇得紧,咱们司马家也有几个,以前都练剑,后来听说王爷是练刀起家的,就傻乎乎跑去练刀了。整天唠叨着王爷的名字,连我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徐凤年无言以对,伸出手指敲了敲眉心,苦笑道:“女人啊!” 柴夫人望向远处那些个在动荡中活下来的家族人,平静道:“有个叫司马碧水的女孩,信誓旦旦说她要是哪天练成了绝世刀法,一定要去北凉找那个叫徐凤年的家伙,就算做不成他的媳妇,做他的红颜知己也可以。很多人都取笑她,其实没什么天赋的她只是埋头练刀。” 徐凤年轻声道:“然后死了。” 她点了点头,语气清淡,“是啊。杀不了人,又不愿受辱,就拿刀自尽了,是一刀过腹,而不是轻抹脖子,因为如果是后者的死法,还是不会被那些男人放过的。在咱们西域,这样单纯的傻瓜,尤其是女子,总是命不长。就算侥幸活着,也活不痛快。” 徐凤年顺着她的视线,一起望向那些依稀有了点无忧无虑欢声笑语的人群,感慨道:“以后会有天下太平的那一天的。到时候你们西域也会有书声琅琅,孩子不是每天想着怎么活下去,而是怎么寒窗苦读怎么考取功名,以后也会有杨柳依依,男男女女人约黄昏后,年轻人就做着年轻时候该做的事情。以后会有藤椅,老人躺在上边晒太阳,慢悠悠回想着这辈子做了哪些自豪的壮举,做了哪些后悔事,然后这一生临了,能够安安心心地把未完成的愿望交付给膝下子孙……” 柴夫人笑着轻轻摇着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脚下这块渗满鲜血的土壤,有一天会出现这幅世外桃源的美好画面。 但她下意识伸手捋了捋一缕散乱的鬓角青丝,动作轻柔地捋往耳后。 只是她骤然身体绷直,使劲握住脚边那张牛角弓,在直觉敏锐的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丝丝细如发丝的气机涟漪。 在四周极远处,出现了一声声沉闷压抑的连串声响。 那三名内城榜上有名的高手也略显慌张地举目四望,结果只看到最近一处的景象,那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