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粮霉烂殆尽,也不高价售给嘉禾仓一粒好米。这让我想起了爷爷当年说起邻里之间的意气之争,若是自己只得一分银钱邻居可得三分银钱,那便是宁肯大家一起不赚分毫,也不愿别家多得那两分。” 不论心中如何愤懑,徐北枳的语气总是清清淡淡。 徐凤年在一座青灰古瓦的粮仓前门停下,微笑道:“陵州这么兴致勃勃恶心你,就由着他们好了,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凉幽两州的秋粮一定会填入嘉禾仓。到时候先前在我担任陵州将军时躲过一劫的家伙们,正好给你秋后算账。反正从今天起,所谓价值连城的古董珍玩,随着他们带出北凉道,能搬走多少是多少,但是一两白银黄金一斤白米都别想带出去。” 徐北枳很不客气地冷笑道:“异想天开,你以为做得到?水至清则无鱼,那些边境守关的将校都尉,谁不沾亲带故?” 徐凤年无奈道:“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徐北枳神情舒缓了几分,点了点头。身边藩王当初大摇大摆离开陵州,其实并未真正触及陵州官场的逆鳞,又有陵州将军和世子殿下的双重护身符,没谁真的敢撕破脸皮,可当徐北枳亲自主政龙蛇混杂的陵州,就难免触碰到地方将种门庭的最后底线。况且徐北枳也不是李功德这样的北凉老人,骤然权贵,哪怕有宋岩和四大王氏帮着支招解围,有着陵州将军为其“按刀而立”,可官场向来复杂难测,王法,人情,宗法,种种规矩夹杂其中,各有冲突,一团浆糊,所谓的乱刀斩乱麻,只能一时得逞,其实遗祸深长。徐北枳身处其中,只要有所作为,就会自然而然四面树敌,当时着手处理盐政和漕运的陈锡亮就是前车之鉴,陈锡亮当时手上并非没有治病良药,可胸有韬略又如何?还不是处处碰壁?徐北枳心中冷笑,性子偏软,人人可欺,如何能在民风雄烈的北凉道上自立?在流民之地第四州流州,陈锡亮哪怕成功守住了城池,不被近万马贼摧破,可也落下一个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评语,以后哪怕有机会主持一方疆域,但也别想在地方政事上有所建树了。 徐凤年突然问道:“鱼龙帮频繁从事边关贸易,有无逾越规矩?” 徐北枳说道:“都有谍子盯着,既然没有谍报送到刺史官邸的案头,想必没有犯禁之事。” 停顿了一下,徐北枳皱眉问道:“有过界举止了?” 徐凤年摇头道:“应该还没有。” 徐北枳平静说道:“那姓刘的女子至今为止还未拜会过我,大概是为了避嫌,可这般不大气的女子,当得好一州内二流帮派的当家人,注定坐不稳整个江湖名列前茅的大帮派之主。” 徐凤年笑道:“这不怪她,难为她了,她本就该做个普普通通江湖女侠。” 徐北枳突然说道:“既然活着回来了,你还不赶紧回清凉山?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好荆条了。” 徐凤年苦涩道:“二姐那边,负荆请罪也没用。” 徐北枳一脸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然后徐北枳给这位还未进餐的北凉王要了一大份吃食,嘉禾仓向来一视同仁,腌菜就馒头,徐北枳跟徐凤年都蹲着进食,吕云长很豪气地盘膝横刀而坐,还要了一壶闻名已久的北凉土产绿蚁酒,结果给呛得满脸通红,王生背匣捆剑,蹲不下身,就只能站着。 徐北枳笑问道:“都是你收的徒弟?” 徐凤年嗯了一声。 吕云长嬉皮笑脸道:“这位陵州官老爷,小子姓吕名云长,乃东海武帝城人氏,是师父的大弟子,以后还望官老爷照拂一二。” 徐北枳听着少年文绉绉的话语,一笑置之。 王生冷哼一声。 徐凤年微笑道:“算是二徒弟和三徒弟,大弟子是个牧童,不过现在还跟在徐偃兵身边。” 吕云长瞪眼道:“啥,王生都还不是大弟子?神仙师父,那我跟王生三年后打架做什么,争来争去也是争出个老二,没意思。” 徐凤年淡然道:“喝你的酒。” 少年乖乖喝酒,还算尊师重道。 徐北枳轻声问道:“广陵道那边到底怎么说?” 徐凤年平静道:“就在这几天了。” 徐北枳感慨道:“狼烟一起,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离阳王朝庙堂上的某人,迎来了最后的一缕余晖了。” 徐凤年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