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只缸自然不懂的。我那兄弟别的不说,歪歪肠子多,相貌嘛,没天理地比我还来得英俊,不过偏门学问也大,给他一身破烂道袍就能装神弄鬼骗人钱财,还可以在小巷弄里跟人赌棋,要不就是帮人写家书,字写得那叫一个漂亮,不是老子夸海口,咱们每次拉屎撒尿,都是那懂风水的小子指了块风水宝地才解裤腰带,你说我跟他那样行走江湖,虽说穷酸了点,可牛气不牛气?” 吴六鼎看着大雪下坠要掩盖那福字,都给身边游侠儿拿剑挥去,好似一剑断了天地相接的元气,轻轻笑道:“这些天除了听你吹嘘自己剑法如何厉害,再就是听你说这个叫小年的公子哥,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温华破天荒正儿八经道:“六缸,两件事,你记住了,不许碰我的木剑,再就是不许说我兄弟坏话,我说他好话的时候你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捂住耳朵。” 吴六鼎笑脸温醇道:“爱听,你说。” 翠花端来一碗筋道十足酸菜面,温华收回木剑,接过碗筷,几嘴功夫就解决掉一碗,还给剑侍,舔着脸笑道:“再来一碗再来一碗,翠花你手艺,不去当厨子可惜了,练啥剑,以后跟六缸开一间小饭馆,我天天给你们撑场子,你想啊,那时候我肯定是天下有数的剑术宗师了,我去给你们捧场,生意保准兴隆,你们俩晚上就等着躲在被窝里数白花花银子吧。” 吴六鼎抚摸着额头,实在是很想一脚踹死这个王八蛋,才吃过人家的酸菜面,都还想怂恿着翠花不要练剑,好不遮掩他的风头。倒是翠花轻轻浅浅笑了笑,转身又去给温华煮面。 望着大雪中那个渐渐消弭的福字,温华抹过嘴,感慨道:“我答应过教我练剑的黄老头,要替杀过一人,然后我就不跟他厮混了,好好跟李姑娘过日子,她说等我做成了天底下最有威名的剑客,就嫁给我。我想呢,跟翠花祁嘉节和白长江都打过了,这不就成了京城第一出名的剑师了嘛,其实也不算太难,再磨砺个几年,出了京城找六七八九十个剑道宗师剑术名家,比完一圈剑,也就有脸面跟她提亲了。我除了小年这么一个兄弟,也没啥朋友,到时候你要愿意,就来喝喜酒,不愿意拉倒,反正老子也不稀罕你那点礼金。” 吴六鼎点了点头,平静道:“我曾经在江面上一竿子掀船,拦截过一个年轻人,后来襄樊城那边,又差点跟他对上,不凑巧,他也叫徐凤年,是北凉的世子殿下。” 温华哈哈笑道:“北凉世子?那我的小年可比不上,我这个兄弟啊,也就是寻常殷实家境里的公子哥,出门游学,混得跟我一样惨。” 吴六鼎眯眼笑道:“万一是同一个人?” 温华大手一挥,毫不犹豫道:“不可能!” 停顿了一下,木剑游侠儿笑道:“是了又如何,就不是我兄弟了?” 温华裆下有些忧郁了,伸手掏了掏,叹息道:“万一万一真是,我那春-宫图可就拿不出手了啊。” 小院外的巷弄,积雪深沉,一脚踏下便会吱呀吱呀作响。 一辆寻常装饰的马车停下,帘子掀起一角,坐着一个老头,和一名被誉为声色双甲的绝美女子。 入评胭脂榜的女子微笑道:“让他杀徐凤年?” 正是那黄老头的老人,脸色平静点了点头。 绝色美人腰间挂有一只白玉狮子滚绣球的香囊,得到答案后轻轻叹气。 老人姓黄,名龙士,自号黄三甲。 他面无表情道:“见过了温华,尽量表现得贤良淑德,晚饭由你亲手下厨,他给你送行时,就无意间‘多嘴’说一句你仇家在北凉,但具体是谁,先别说,省得弄巧成拙,坏了我布局。” 这头天下名妓夺魁的白玉狮子嫣然笑道:“那北凉世子那边,我该如何做?” 黄三甲笑道:“我自会安排你在合适时间合适地点与他见上一面,到时候你的清白身子,徐凤年就算不要,你也不能再有。” 李白狮收敛笑意,平淡道:“我的性命都是恩师你给的,何妨那点清白。” 老头儿盘膝坐地,说道:“温华不重义,只重情。可天下情之一字,分男女私情和兄弟之情,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舍不舍得拼去他有望成就陆地神仙的剑,舍去他心爱的女子,去换一份短短一年结下的兄弟情。” 她下车后,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雪白狐裘,默念道:“可怜。” 院中福字已不见。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