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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父子


鸳鸯,好说歹说,才给劝下,李翰林不敢往死里整那家伙,暗里地也没少跟那小子穿小鞋,天晓得这书生竟是愈挫愈勇了,连当时仍是丰州刺督的李功德都有几分刮目相看,私下跟夫人一番权衡利弊,想着堵不如疏,就当养条家犬拴在家外头看门好了,几次运作,先是将书生的门第谱品提了提,继而让其当上了小吏,等到李功德成为经略使,鸡犬升天,这书生也就顺势由吏变成官,官吏官吏,官和吏,一字之差,那可就是天壤之别。

    后来徐凤年游历归来又白马出凉州,就再没有跟这位不爱男子皮囊独爱才学的女子接触。

    她也乐得眼不见心不烦,恨不得那世子一辈子都不到李府才舒心。

    几位一起出生入死的游弩手大踏步进了府邸,李十月三个都没有什么畏畏缩缩,早已炼就一双火眼金睛的李功德何等识人功力,见了非但没有生怒,反而十分欣慰,到底是军伍能打磨人,儿子结交的这几位兄弟,以后才是真正能相互搀扶的北凉中坚人物。

    李翰林见过了府上几位长辈,沐浴更衣后,跟陆斗三人一顿狠吃,当夫人见到那个喜欢挑肥拣瘦拍筷子的儿子一粒米饭都不剩,吃完了整整三大碗白米饭,又是一阵心酸,坐在儿子身边,仔细端详,如何都看不够,喃喃自语:“晒黑了,也瘦了许多,得多呆些时日,若是军中催促,你爹不敢去跟北凉王说情,娘去!”

    李翰林除了陆斗那哑巴,给李十月和方虎头都夹了不知多少筷子菜肴,做了个鬼脸玩笑道:“娘,军法如山,你瞎凑啥热闹,慈母多败儿,知道不?”

    夫人瞪眼道:“慈母怎就出败儿了,谁敢说我儿子是败儿,看娘亲不一巴掌摔他脸上!”

    经略使大人抚须笑道:“有理,有理啊。”

    丰盛晚宴过后,李功德和夫人也识趣,虽有千般言语在心头,却仍是忍着不去打搅年轻人相处。

    一座翘檐凉亭内,方虎头在人领路下七绕八拐,好不容易去了趟茅厕,回来后啧啧称奇道:“标长,你家连茅房都宽敞富贵得不行,今儿可得给我找张大床睡睡,回家后好跟乡里人说道说道。”

    “瞧你这点出息!”

    李十月拿了一粒葡萄丢掷过去,方虎头笑着一张嘴叼在嘴里,李十月再丢,跟遛狗一般,方虎头也不计较,玩得不亦乐乎。

    陆斗骂人也是古井不波的腔调,“俩憨货。”

    李负真安静贤淑地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当然不会知道在北莽那边,方虎头给挡过几乎媲美北凉刀的锋利刀子,李十月也在情急之下直接用手给方虎头去拨掉数根箭矢,其中一根乌鸦栏子的弩箭就曾穿透了他的手掌。

    李负真更不会知道作为先锋斥候的他们一路赴北,拔除一座座烽燧,这些游弩手曾经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李翰林突然转头望向李负真,问道:“姐,还喜欢那穷书生?”

    李负真神色有些不自然,李翰林也不想让姐姐难堪,很真诚地笑了笑:“姐,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感到很陌生的李负真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李翰林望向亭外,“以前我没有资格说什么,现在可能稍微好些,那个书生心机深沉,两年前我这般认为,现在更是如此。毕竟我自己就是个坏人,看坏人总是很准。可既然你执意要喜欢,我总不能多做什么。但你错过了凤哥儿,姐,你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李负真缓缓低头,两根纤细如葱的手指捻起一片裙角,问道:“因为他可能成为北凉王?”

    李翰林蓦地哈哈笑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望着去跟方虎头扳手腕的弟弟,李负真只觉着很茫然,索然无味,告辞一声,就离开了凉亭。

    李功德来到凉亭远处,站得很远。

    陆斗一脚踢了下忙着与方虎头较劲的李翰林,李翰林小跑到他爹跟前,嘿嘿笑道:“爹,有事?难不成还是娘管得紧,跟我这个当儿子的要银钱去跟同僚喝花酒?要多少?几千两别想,我兜里也才剩下不到一百两,爹,对付着花?”

    李功德骂了一声臭小子,缓缓走开。

    李翰林犹豫了一下,朝陆斗三人摆摆手,跑着跟上,搂住老爹的肩膀,跟这位在北凉骂声无数、却仍是他李翰林心目中最为顶天立地英雄气概的老男人,一起前行,但做了个仰头举杯饮酒的手势,禀性难移地笑道:“爹,儿子挣了银子,不多,却总得孝敬孝敬你老人家,要不咱爷俩喝几斤绿蚁去?”

    这一天城内离李氏府邸不远的一座雅致小酒楼,经略使大人跟当上游弩手标长的儿子,连酒带肉,才花去了寥寥十几两银子。

    那些年,这个儿子经常在老人故意藏得不隐蔽的地方偷去动辄千两银子,去凉州或是陵州一掷千金,可李功德其实都不心疼。

    更早时候,为了换上更大的官帽子,出手便是整箱整箱的黄金白银,李功德也不心疼。

    这一天,才花了儿子十几两银子,老人就心疼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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