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骑军精锐殿后,由寻常骑军率先冲出密云山口,但是谢西陲相信,那名靠着葫芦口足足卧弓、鸾鹤两城北凉边军尸体当上夏捺钵的年轻人,绝对不至于如此掉以轻心。 即便种檀真的如此名不副实,那么谢西陲更有自信在实打实的战场上,拿回那份己方先手失误错过的战功。 谢西陲几乎与山口内的种檀同时下令,然后说出如出一辙的言语,“换马!披甲!” ———— 曹嵬一万骑在与谢西陲分开后,开始不计战马体力损伤地进行了一场快若奔雷的长途奔袭。 直接绕过了密云山口! 他要以密云山口西端的附近一处入口闯进,然后将自己身陷死地,沿着山口迅速东奔,最终处于种檀骑军和烂陀山僧兵之间,拼得就是谢西陲六千骑能够守住东大门口!能够等到他能够在种檀骑军的屁股上狠狠捅一刀! 所以曹嵬在与谢西陲分别的时候,半真半假玩笑了一句:姓谢的,我曹大将军那可是板上钉钉要成为老凉王徐骁那样的男人,结果这次等于是把脑袋拴在你谢西陲的裤腰带上了,千万别让我英年早逝啊! 谢西陲当时没有豪言壮语,只是点了点头。 谢西陲看到那个矮小武将疾驰而去的时候,背对自己,抬起手臂,伸出大拇指。 不知到底是什么曹嵬独有的意义,或又是什么北凉边军的古怪讲究。 万骑突进,其势大如山崩潮涌。 曹嵬嘴唇干裂,渗出些许血丝,却满脸笑意,怒吼道:“老子要让密云山口一役,成为不输于卢升象雪夜下庐州、褚禄山千骑开蜀的豪壮骑战!曹嵬可以死,唯独不能死得籍籍无名!” ———— 密云山口虽然呈现出收束之势,如同女子纤腰,可毕竟仍然能够让二十余骑并排冲出。 先前谢西陲仅用眼力就可以看到数骑北莽马栏子奔回山口传递军情。 大战一触即发。 但是种檀部骑军的冲出要比预期更快,也更为迅猛。 以至于凤翔临瑶两镇骑军的当头五十骑几乎一个瞬间,就被蛮横冲散。 虽然在北凉轻弩骑弓已经齐射,箭矢如雨泼洒向出口,很快就射落二三十骑北莽蛮子,但是北莽骑军总体上势头不减。 谢西陲立即改变策略,第一时间就下令五百龙象军死士骑军扑杀而去。 敌我双方尸体都不够,远远不足以形成一条天然的拦马桩! 谢西陲停马在山口外半里地的地方,身边仅有数十骑亲卫扈从和六名传令骑卒。 他并非那种冲锋陷阵的猛将,当初亲临战场让离阳春秋老将阎震春全军覆没,谢西陲一样不曾上阵杀敌。 不是谢西陲没有那种一怒杀人的匹夫之勇,而是武力平平的他无比清楚,一个活着去准确发号施令的主将,才能够率军杀敌盈野。 谢西陲不但让那五百精骑赴死,甚至还下了一条军令,若是厮杀过后坠马而未死,请诸位尽力杀马于阵上! 谢西陲想起那一张张原本眼神坚毅的脸庞,在听到这条命令后,几乎人人眼中都有痛楚之色,最后又都默然策马而去。 五百龙象精骑奔火速赴战场后, 谢西陲面无表情地下令给稍稍撤退的两镇骑军展开半扇形阵型,一旦那五百骑出现溃退迹象,或是仅剩五十骑站在战场上的时候,就必须对密云山口进行不分敌我的攒射。 临瑶凤翔两镇骑军的副将欲言又止,咬牙领命。 然后谢西陲又让临瑶凤翔骑军在扇面弧顶处,让出一条可供二十骑并排向前冲锋的通道,让一千骑流民青壮列队准备就绪,集中军中所有枪矛配送给这些膂力出众的流民青壮骑卒。 并且临时挑出擅长骑射步射的六百人,单独成军,位于两镇骑军的那座扇面之前。 谢西陲坐在马背上,看着那处狭窄到不能再狭窄的战场,更是一座人马皆亡的奇怪战场。 他虽然看不清密云山口内的场景,但完全能够想象那里的密集铁甲,不断挤压拥簇在一起,如一片蝗群,如一窝蚁穴。 如果拂水房的谍报出现纰漏,烂陀山僧兵并不需要整顿收拢,就已经与种檀骑军汇集在一起。 如果曹嵬骑军的推进不够迅猛,或者是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已是强弩之末。 如果他谢西陲守不住这道口子。 只要有一个如果成真,那么流州战事才开始,就已经是糜烂不堪的境地了。 这一刻,谢西陲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似乎总是言笑温和的年轻人,那个在凉州关外亲口对自己建议多走走多看看的年轻人。 谢西陲深呼吸一口气,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嗓音自言自语道:“你为我大楚留下五百读书种子,谢西陲何惜以一死相报?” 从今天起,再无大楚将军谢西陲,只有北凉边军谢西陲。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