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活着返回下马嵬啊,有个忘了是哪位世族豪阀里头的小姐,差点要把一架古琴让小的捎给王爷,小的真真正正是死里逃生……” 徐凤年叹了口气,从驿丞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布囊,这“布囊”原来还是一位女子的华贵披帛。 驿丞在这位年轻藩王转身的时候,小心翼翼说道:“王爷,好像当时小的百忙之中,还收了几团用石榴裙或是缦衫使劲包裹起来的玩意儿,里头……大概会是女子的绣花鞋……以及贴身的诃子……” 不等北凉王回过神,驿丞就顾不得尊卑礼仪,一溜烟跑路了。 徐凤年下意识转头,屋顶上坐着的呵呵姑娘,呵呵呵个不停。 徐凤年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情意深重的“布囊”丢在门口地上,拍了拍手,满手余香地走入院子。 心想下马嵬这边可别傻乎乎真的全销毁了,其实有些信笺情书当消遣看也是不错的嘛。 下一刻,贾家嘉就离开屋顶站在那只布囊附近,抬起脚作势要踩下去。 徐凤年转头又转头,不去看。 等到徐凤年回到藤椅上躺着,眼角余光发现那闺女蹲在门口,徐婴也蹲在一旁,两个女子在那里好像找到了一座宝库,翻来覆去,七零八落…… 而陈渔竟然不知为何也来到了门口,煽风点火,指点江山,传道授业…… 徐凤年呲牙咧嘴地闭上眼睛。 其实嘴角满满的温暖笑意。 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徐偃兵喝着驿丞历经千辛万苦才买来的绿蚁酒,强忍住笑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有落井下石。 因为除了陈渔还算正儿八经的装饰,贾家嘉和徐婴头顶插满了钗子,那份珠光宝气,能晃瞎人眼,脸上也没少抹脂粉,比今天黄昏的天边火烧云,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渔丢了个既妩媚又挑衅的眼神给嘴角抽搐的年轻藩王。 后者点了点头,昧着良心称赞道:“美!” 好不容易熬过这顿晚饭,夜色中的小院,恬静而安详。 陈渔躺在藤椅上,徐凤年和徐偃兵坐在台阶顶部的小板凳上,一人拎着一壶酒。 徐婴在旋转飞舞,贾家嘉就绕着她一起转圈。 徐偃兵轻声感慨道:“如果我们北凉人有一天,也能够像太安城百姓活得这么心安理得,就好了。” 徐凤年喝了口远没有北凉那般地道烧肠的绿蚁酒,“很不容易,但既然今年我们打赢了,总归有个念想了。” 很少说那些肺腑之言的徐偃兵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我是个一心武道登高的匹夫,就算当年因为宗门的关系给大将军当扈从,但心底其实从来没有什么家国天下,总觉得有一双拳头一身武艺,要么有天觉得无聊了,就破开天门做飞升人,要么有一天死在谁的手上,死在哪里都是死,这身皮囊即便无人埋,也根本不打紧。后来有次在清凉山后山散步,当时石碑上的名字还不多,我看着那些不高的石碑,突然觉得要不然自个儿以后在这里,也留下个名字?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无论正史野史,不管留给后人几百几千万字,也不管文人雅士写了多少诗篇,那都是没有老百姓的份,想留个名字,难如登天,比寻常江湖武人成为大宗师还难。可我们北凉不一样,有三十万石碑,有那部《英灵录》……” 徐偃兵重重吐出一口气,“我们北凉,不一样!” 徐凤年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酒,把酒壶搁在膝盖上,双手拢袖,轻声道:“徐叔叔,战死,哪怕再壮烈,也比不上好好活着。” 徐偃兵笑道:“谁没有个死,当然了,能不死当然谁都不想死,但我也说过,咱们北凉不一样,跟这座太安城更不一样!” 徐凤年默不作声。 徐偃兵转头问道:“怎么,以为那十多万边关将士,都是为你徐凤年战死的?” 徐偃兵狠狠呸了一声,“你小子别臭屁了!真以为下马嵬外边有百来号娘们为你要死要活的,就以为咱们北凉三十万铁骑也爱慕你徐凤年的风采了?他娘的,三十万边军儿郎,那可都是大冬天都能赤条条在雪地里跑十几里路的汉子!” 徐凤年哑然失笑。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