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庚眼神痴呆,心神摇曳,老半天才好不容易回过神,都忘了为何身边那人为何会有这份先见之明,只是狠狠揉了揉脸颊,还给那人感慨着解释道:“肯定就是那位武林盟主驾到了,咋样,是不是……” 徐凤年抢在沈长庚之前点头道:“嗯,很厉害。” 沈长庚哈哈大笑,把袋子里剩下的几颗红枣都倒入嘴中,然后兴之所至,学那传说中口吐剑气杀人无形的陆地剑仙,噗噗噗几声吐出枣核,结果一粒枣核要死不死落在前方一位坐在地上的汉子后脑勺上,其实力道很轻,不痛不痒,但是行走江湖,可不就是讲究一个要脸不要命,汉子猛然转头,看到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嘴巴紧闭假装抬头看风景的沈长庚,起身就要卷袖管抽那小王八蛋几个大嘴巴,沈长庚哭丧着脸,转头看着徐凤年,打算再跑路一次,不过徐凤年从他手中拿过酒壶,高高抛给那汉子,笑道:“哥们,别见怪,要动手揍人,咱们也认了,不过天大地大,喝酒最大,先满饮一个!” 那汉子下意识接住了酒壶,闻了闻,满脸陶醉,一饮而尽,浑身打了个激灵,把酒壶轻轻抛回后,瞥见徐凤年背后那匹马,汉子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爽朗笑道:“劲道够足!不嫌弃的话,我们这边还剩下些腌肉,一起尝尝?” 两拨人七八个糙汉子绕成一个小圈坐着,汉子用匕首割着那块不到两斤重的腌肉,连同徐凤年和沈长庚两个外人,人人有份。徐凤年又掏出几块银子买了十来斤酒,有人喝高兴了,啪啦一下就把碗摔在地上,把那个贩卖散装酒顺带可以借碗给客人的小镇居民给看得火冒三丈,但敢怒不敢言,好在既然已经露了黄白的徐凤年干脆把所有银子都给了那小摊贩,整车四五十斤酒和两条大羊腿都一口气买下。 徐凤年的财大气粗,让原本有些矜持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喝酒吃肉,赛过王侯! 酒虽劣淡,但几斤下肚,那也是会醉人的,其中酒量稍差的一个汉子偏偏喝酒最猛,很快就醉醺醺了七八分,席地而坐的汉子用手拍打大腿,应该是一伙人中读过书识过字的,有几分难得的酸儒气,他旁若无人,荒腔走板地昂然高歌道:“典当名剑买劣酒,凉州陇上杀蛮子!草亭风铃说伶仃,死后当进英灵祠……” 在所有人等着下文的时候,那汉子摇头晃脑,嘟囔了一句真醉了,就后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最先跟徐凤年认识的那个汉子笑道:“这家伙读过几年私塾,总说自己怀才不遇,喝过酒就喜欢拽些我们听不懂的酸文,平时不这样,其实是见着娘们大屁股就挪不开眼睛的那种人……” 不远处一堆人怒目相向道:“瞎吵吵个鬼啊?!死了爹娘还是死了媳妇?” 正跟徐凤年说话那汉子一言不合就起身拔刀相向,双方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有个身段婀娜头顶帏帽的陌生女子慢步走来,最终在徐凤年和沈长庚身后停下脚步,缓缓摘下帏帽,露出一张让人惊为天人的容颜,敌我双方十多个汉子,都忘了恶语相向,视线全部随着那女子的身形而转动,那个已经拔刀的汉子重重踢了一脚身边醉死过去的朋友,后者醉眼朦胧,迷迷糊糊使劲看了眼女子,说了句仙子下凡啊就又醉倒。 坐在地上的沈长庚扭头仰视这个女子,当她坐在自己和徐凤年中间的时候,依旧以为自己是喝高了眼花了。 徐凤年笑问道:“怎么把紫衣换掉了?就你刚才那个出场阵仗,还怕被人认出来?” 拎了两只精致小酒壶的女子默不作声,丢给徐凤年一壶酒后,自顾自喝起来。 不知为何,当这个沉默寡言的奇怪女子坐下后,徐凤年附近所有人的酒都醒了,隔壁那些要大打出手的江湖草莽也没了脾气,全都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如蛟龙入池,震慑满塘鱼虾。 徐凤年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玄妙细微嗓音,轻声道:“我送你听潮阁武库秘籍,你让中原江湖知道北凉战事,咱们就当又扯平了。” 她没有转头,只是喝着酒,嘴角有冷笑,“我徽山稀罕你的秘籍?” 徐凤年笑道:“那你说,你稀罕什么?” 她终于转头,眯眼看着他,“你与拓拔菩萨那一战,离阳江湖已经开始有所传言,我要你徐凤年今天在这里,败给我!如何?” 徐凤年啧啧道:“你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结果有那么多的儿子孙子,你也不害臊啊?” 她手指骤然握紧酒壶。 丝丝缕缕紫气升腾,但是转瞬即逝。 徐凤年对此视而不见,笑道:“喝酒可以,打架就算了。” 他和她同时陷入沉默,望向远方。 一如两人当年在京城屋檐下,望向那个叫梦想的雪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