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牙道:“藏好!” 严池集垂头丧气。 严东吴平复心情后,语气放缓,赞赏道:“你方才没有说要去礼部和吏部,很好。” 严东吴跟这个弟弟面对面站着,帮他拢了拢衣襟领口,轻轻道:“你要记住一件事,文正文忠文恭,此三文美谥,必出于翰林院!” 严池集怯生生道:“姐,我没想那么多,真的。” 严东吴弯曲双指,在这个弟弟额头敲了一下,有了些笑颜,“你啊,傻人有傻福。” 严池集欲言又止,严东吴显然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摇头道:“宫里头的事情,你别管。回去吧,我有一种直觉,现在那座院子里的那几个年轻人,会……” 说到这里,皇后娘娘不再说话了,抬头望着太阳,耀眼,所以有些刺眼。 严池集回到院子,在青桐树下,那孩子正冷着脸问道:“你跟谁学棋?” 范长后微笑道:“自四岁起,便与古谱古人学棋。” 孩子指着棋盘上那最后一手棋,“古人可下不出这一手!” 范长后平静道:“我辈今人不胜古人,有何颜面见后人?与古人学棋不假,但轮到自己下棋,不可坐困千古。” 孩子冷哼一声,瞥了眼棋盘残局,“若不是钦天监发生那场变故,我心不在焉,今天都不会给你下出什么胜负手的机会!明天你来钦天监摘星阁!” 范长后不置可否。 老气横秋的孩子大步跑着离开,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点他那个年纪该有的稚气。 自幼就在钦天监的小书柜屁颠屁颠一顿快跑,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位最是心生亲近的皇后娘娘,与这个孩子跟人下棋时的气势凌人截然相反,他见着了严东吴是满脸稚嫩笑容,就像一个小孩遇见了疼爱自己姐姐。 严东吴揉了揉小书柜的脑袋,怜惜道:“难为你了,钦天监遭此巨变,陛下还要你跟人下棋,回头我帮你骂他几句。” 在前不久那场严密封锁的变故中,仅是战死的护卫就有八百多人,大多是武艺高强的禁军锐士不说,还有几十位悬佩有锦鲤鱼袋的高手,尤其是后者,在先前护送“某物”前往广陵道途中,一百多名被朝廷刑部招安的江湖顶尖草莽,全部神秘阵亡,赵勾已经遭受重创,这一次折损无异于雪上加霜。但比起真正的损失,钦天监内练气士的死绝,那就是根本都不算什么了。 这些世人所谓的神仙中人,不乏有指玄神通的高手,更对离阳朝廷有着不可或缺的功效,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象征天道威严的恢弘震慑。 皇帝,是天命所归之人,故而奉天承运。 结果,离阳北派扶龙练气士,在那场血腥战事中,死得一干二净! 对围棋一事素来视为“闲余小道”的当今天子,为何会仓促搬迁翰林院?又为何亲自为范十段范长后造势?还是因为想要转移臣子视线,尽力压下那场波及整座京城的动荡涟漪? 严东吴更是亲眼见到温文尔雅的“四皇子”,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内整整一宿。等他出来的时候,连大太监宋堂禄尚且不敢靠近,是她不得不亲自上前,为其包扎那鲜血淋漓的左手。 小书柜摇头道:“监正爷爷说过,人都是要死的,我不伤心。如果不是我还必须要替监正爷爷跟某个人下三局棋,要不然就算我死在那里,也无所谓。” 然后孩子在心中默念道,虽然那老头儿死了,但他的徒弟也许已经出现了。 这件事情,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皇后姐姐。 严东吴气笑道:“不许说晦气话了,你才多大点的孩子,好好活着。” 小书柜嘿嘿笑道:“我想吃桂花糕了。” 严东吴牵起他的小手,走在皇宫内,“那得等到秋天呢,所以啊,更要好好活着。” 翰林院中,当严池集走近后,发现气氛有些微妙,官阶最高的陈望与李吉甫站在一旁闲聊着,那个曾经在国子监舌战群儒的狂士孙寅趴在石桌上,十段国手范长后在为其详细复盘。 严池集本来都已经停下脚步,突然发现形单影只的宋恪礼朝自己笑了笑,严池集会心一笑,走上前去。 祥符二年春,这一日,这座小院内,有六人。 陈望,孙寅,宋恪礼,范长后,李吉甫,严池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