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和她说。” 片刻的寂静后,尤秒接着问:“我爸在哪个医院?” 尤妈妈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如实回答:“在市医院住院部,四楼的肿瘤科。”她眼神中有一刹那的喜悦,带着一点期待的语气,“你要去看他?” “嗯。”尤秒点头。 “好,也好。”尤妈妈忽地咧开嘴笑了,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接着问,“住院部的人那么多,你能认得出来吗?”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找得到。”尤秒说。 从雁塔区到市医院,尤秒转了两次公交车,在医院外的花店里,选了一束金橘花,听花店的姐姐说,这花的寓意是早日康复。 肝癌晚期,还有早日康复的可能吗?尤秒想。 她捧着花来到住院部,有意避开电梯,选择走楼梯上楼。 住院部的三楼是妇产科,每一间病房都喜气洋洋地迎接新生命,而四楼则静悄悄的,即使有人说话,声音也轻轻的,轻到简直让人听不见。 一层是生,一层是死,这明显的差别。 尤秒在四楼病房前一间间走过,终于停在一张病患资料卡前,上面写着——姓名:尤国安;年龄:四十五岁…… 她默默站在门口,隔着门上的窗子,尤秒看见潘阿姨和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在里面忙上忙下,想来这应该是潘阿姨的女儿吧。早听说他们育有两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透过玻璃,尤秒看到病床上的男人,很瘦。 潘阿姨好像想到什么,嘱咐那女孩几句就朝门口的方向走来,尤秒急匆匆躲到别处,等潘阿姨走远,才重新回到那间病房前。 “咚咚咚……” 她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个女孩细小的声音:“进。” “你好。”尤秒牵动嘴角。 她看见女孩和她相似的眉眼,在那女孩诧异的目光中,她说:“我是雁塔区癌症关爱者协会的成员,今天来探望一下叔叔。” 女孩似乎不太相信尤秒的话,尤秒笑了笑,接着说:“这一整个楼层我都走完了,叔叔所在的病房是最后一间,所以来得晚了些。” 尤秒的借口其实有些拙劣,但也许是看出尤秒并无恶意,女孩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抗拒,她点点头:“那好吧,谢谢你了。” 尤秒把花放在病床前,离得近了,她发现尤国安瘦得可怕,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他。 父亲,这是一个陌生的词,十九年来,她从未拥有过他的关爱。 抛弃妻子,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呢?这一稍纵即逝的想法从脑海中划过,尤秒被自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她也成了这么一个冰冷的人了呢? 他可是你的父亲。 可笑的是,他是否记得在城市的一角,还有她这个女儿呢? “谁来了?”病床上的尤国安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市癌症关爱者协会。”女孩抢先回答。 尤国安看起来有些失望,他长长地“嗯”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你姐姐呢。” 他叹气:“尤秒啊,她肯定是记恨我,不愿意来。”为了说这句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血脉相连的力量的确强大,从尤国安口中听到“尤秒”两个字的刹那,尤秒脸色一变,她回过头匆忙地道歉:“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好,谢谢你的花。”女孩向她道谢。 尤秒几乎是飞奔着离开四楼,跑出住院部。 那天的太阳很大很暖,医院为了美化环境所栽种的蜡梅已经含苞待放,她站在那里,在阳光笼罩着蜡梅树的地方,终于放声大哭。 至少在生命即将到达尽头的时候,他还记得她,还想着她。这十九年的亏欠,十九年,活在一个城市里,却不相见,缺失的亲情和父爱,终于在那一声“尤秒”中得到了补偿。 只可惜,这对别人而言最普通的感情,却成了她对父亲唯一的记忆。 城市不会过多地容纳你的伤悲,西安的车水马龙依旧如昨,不远处的商场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是某巨星的《恭喜发财》。这首歌已经成了人们欢度春节假期时的必备音乐,尤秒这才意识到,原来新年又快到了。 她想起那一束金橘花,想起花店姐姐说的早日康复,她长久地站在医院的门口,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爸,新年快乐。要早日康复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