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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4)


  陈里予就靠在窗边,盯着他一身难看的衣服,嘴角一点一点弯起来,抵住玻璃窗的脸颊还是烫。他一动不动,似乎在极力忍耐些什么,然而还是没能忍住,在江声那第二个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吸吸鼻子,眨下一颗滚烫的眼泪来。

    他很久没有哭过了。

    电话接起来,江声的话音还有些喘,藏不住的明朗笑意,让他快下来,零点就要到了。

    陈里予这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抹掉脸颊上的湿意站起身,似乎回答了什么,又好像没顾上睽违已久的剧烈波动的情绪快要在他身体里炸开来,让他手足无措,他总觉得自己再多说一个字,酸涩的眼眶就要藏不住眼泪了。

    那是被他强硬地封闭起来、积攒了十年的委屈,痛苦,不甘和绝望。

    他以为自己麻木了,习惯了,已经能就这样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原来不是的,只是对他好的人都离开了,他没有撒娇服软的地方,才不得不将伤口藏起来,掩埋溃烂,自欺欺人。

    现在该怎么办,距离十八岁还有三分钟的时候,他该去见江声吗,该向他袒露自己狼狈不堪的伤疤与已经被折磨到病态的灵魂吗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会不会决堤,眼泪又能不能藏得住,如果在喜欢的人面前哭得歇斯底里会不会很难看,对方满心欢喜地赶来为他庆生,他的回报却只有哭泣和发泄,狼狈的消极的莫名其妙的,江声会不会觉得自讨没趣,会不会嫌他煞风景,会不会

    他的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纷乱的思绪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以为近来自己已经有所好转,学会了将注意力转移到江声身上而不去想太多,然而现在一想起江声的名字,随便什么,他就想哭。

    电话还没有挂断,传来一点隐约的风声,江声没有追问也没有催他,可能察觉了他的异样,可能没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

    一片安静里,有个声音浮上来,穿过所有杂乱失控的思绪,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的,江声不会的。

    这个人不会嫌他不合时宜,不会介意接收他倒垃圾般倾泻的负面情绪只会心疼他,一边手足无措地安慰,一边认真抱抱他。

    陈里予这个人,看起来总是冷漠又波澜不惊,其实并不太擅长处理自己的情绪他只会忍,能忍住的时候阈值极高八风不动,忍不住还是会崩溃,用最直白的方式不熟练地发泄痛苦。

    他看到江声的时候还是哭了,眼眶红红的,哑着声音要他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江声被他吓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放下蛋糕搂住他,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里予不说话,只是哭,肩膀颤抖着小声抽气,小动物似的发出低弱的呜呜声,几分钟后连这样轻微的动静也没有了,沉默着靠在他肩上,抓住他衣服的手松开来,眼泪浸进衣领里,扑落在他脖颈间的呼吸是烫的,发着抖。

    心尖上的人,一个失落的眼神都能让他心疼半天,何况这样反常又难过的哭泣。江声不敢再问,怕不小心又冒犯到他,只能尽可能周全地将人抱进怀里,软下声音说些没事,我在都会过去的,别怕或是已经结束了,没事了之类语焉不详的废话从《如何安慰陌生人》上学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起效。

    然而不知是哪句话触动到了陈里予的神经,原本哭累了的人肩膀一僵,又小声抽噎起来,张嘴咬他肩膀,又不肯用力,牙齿钝钝地扎进衣服里,呜咽声就从衣料间漏出来。

    没事没事,江声终于找到一点儿他力所能及的事,连忙诚恳地哄道,没关系,我不怕疼,咬吧

    小猫摇摇头,只肯咬他的衣服,哭得喘不过气来,又不肯说话,偶尔发出一点含混的音节,委屈得他心口一颤。

    江声听着听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脑海里浮现出个隐约模糊的猜想,语气也不自觉地认真起来:等等,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家里人

    这是个现成的借口,如果他点头,就能顺理成章地解释他所有反常和越线,也不会让江声起疑然而陈里予靠在他肩上,残存的理智断断续续,却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遵从本能,吐出心底不讲道理的委屈来。

    他抓着江声的衣领,轻声问他:你怎么才来呀

    江声一愣,以为陈里予怪他这么晚才来,已经赶不上零点庆生,连忙解释道:来的路上找不到还没关门的蛋糕店,只好绕了点儿路,去我认识的阿姨家买说完又觉得自己认错态度不良好,怎么能在这时候找理由,赶紧补上一句对不起,都怪我。

    十一点过半才知道这件事,二十几分钟买蛋糕再赶到这里,他已经做得很好了陈里予摇摇头,却不想多解释什么,哭累了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还是贪恋江声的怀抱,不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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