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分钟,荣裕抬眼看着窗户犹豫了几次,狠狠心还是没开窗。 唐芸看不下去了,上楼劝他:小裕,盛奕是来找你道歉的,你这样会伤了朋友的心。 荣裕叹了一口气,放下笔下了楼,冷淡地问:想说什么? 盛奕喊得嗓子都冒烟了,牵着已经长大的金毛,冲他讨好地笑:小裕,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偷看你的日记。这几天我都没睡好,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 见荣裕不说话,盛奕举手保证:我不流口水。 说着还动员荣裕最喜欢的小杰:小杰,你帮我说句话啊。 小杰像是真的听懂了,呜呜地哼唧着,趴到荣裕脚边把头搭在他的脚上。 荣裕的眉头稍松,犹豫地垂下浓密的眼睫,看着有样学样和主人一起装可怜的狗。 其实他这几天也没睡好,虽然晚上没有人踹他了,但他夜里反而要多醒好几次。 夏末的星空炽烈明亮,男孩儿还是背着那个装小杰来砸他窗户的小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日记本殷勤地递过去:小裕,你的秘密被我看到了,我也把我的秘密给你看。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了。 我才不想看你的秘密。荣裕不屑地转过脸。 深夜,盛奕在荣裕的床上睡得口水直流,荣裕在书桌前点着台灯,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盛奕的日记。 日记明显是这几天现写的,里面只有几篇临时划拉上去的内容。 【九月十号,天气晴。小裕今天还是不理我,他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了?就因为我睡觉流口水?就因为我总抄他作业?小裕也就是人长得好看,其实就是个小心眼,也不知道那些女生都喜欢他什么】 荣裕好气又好笑,看到最后,他注意到纸张的右下角,盛奕写了两个字。 航航 我小名。 盛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趴在床上晃着两个小腿,托脸笑嘻嘻:只有我妈这么叫我。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荣裕缓缓地垂下眼,嘴角不自觉弯起一点笑,嗯。 十二岁那年,深冬雪夜,盛奕的妈妈胃癌去世了。 葬礼结束后的晚上,盛奕窝在荣裕的床上,蒙着被子哭得很大声。 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盛奕的情绪永远来得很迅猛,也从不掩藏。哭的时候习惯躲在被子里,好像这样就可以不那么丢人。 荣裕不是很会安慰人,穿着睡衣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那个抖动的被子球。 被子球里闷闷发出少年哽咽的声音:小裕我的秘密现在只有你知道了。 嗯。荣裕抱着膝盖垂下眼。 被子里伸出一只白白的手,揪住荣裕的睡裤,以后只有你能这么叫我。 荣裕看着那只手,犹豫片刻,躺下来,隔着被子轻轻抱住里面的少年。 大雪在窗口的微光中飞旋,扑簌簌零落,安静地细细嘈杂着。 盛奕缩在被子里,感受到少年手臂的重量青涩给予的安全感。 身后的少年轻声唤他:航航。 盛奕猛地睁开眼,睫毛还有点湿润。 梦里的声音因为过于深刻,久久不散,空荡地回荡在耳旁。 房间里的夜灯开着,盛奕低头把脸埋在膝盖上,从找回的回忆碎片中抽离情绪。 许久,盛奕缓过来,看见自己身上的睡衣,轻轻扯唇。 盛奕的心情平静下来,披上外套,下楼去了画室。 荣裕在房间里写医学论文到半夜,去厨房倒水,看见画室的灯亮着。 男生穿着藏蓝色的睡衣,披着开衫外套。额前蓬松的发丝微乱,略挡住专注安静的目光。 盛奕蘸取高光色,给惟妙惟肖的人像点缀眸光。 画像里的人被那一笔注入了灵魂,似乎下一秒就会眨眼。 荣裕认出了画像中的人。 笑容温暖的女人,温柔地注视着画外的孩子。 埋头在画室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联考那天。 荣裕在车里最后给他检查。 准考证。 带了。 身份证。 有。 荣裕下车打开后备箱让他检查考试用具:看看少不少东西? 水桶,小板凳,各种型号的铅笔水粉笔,水粉颜料,调色盘,抹布,纸胶带,充电式吹风机,纸巾,定画液 盛奕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大致扫一眼就知道缺不缺:差不多。上午就考素描和速写,用不上这么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