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坚固的冰球,一束光穿透进去,就在那一瞬间,裂纹横生,像有了生命一般,迅速蔓延,然后刹那间炸裂,水花四溅,冰消瓦解。 冰凉的手,略微坚硬的薄茧,穿透心魂的一句话,还有嘴角安抚的笑意。 仅仅就这么几样东西,便可以赐给一个人无比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让苏见深觉得,他可以完完全全的相信这个人。 让他相信,没有早已亡故的爹娘,没有贪心的表舅,没有一心只要求他成仙的师父,在这天下里,还有一个人,他是赤诚的待他,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苏见深。 苏见深已经说不清他的笑里藏了什么,他很想仔细的再看上一会儿,指望着能从中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但公子怀笑意只有那么一瞬,因为很快,他便让姑娘接着种蛊了。 他没见过像公子怀这样的人,好像什么事都有法子解决,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之中。 就连师父有些时候也会一筹莫展,坐在祭风阁里默默打坐修炼,但眼前这个人,他好像比师父还要厉害。 譬如此刻,他眼睁睁的看着蛊虫,顺着公子怀手腕间一个针眼般的口子爬了进去,一团黑影在皓白的手腕间,是如此的突兀奇怪。 如果不是公子怀的那翻话,此刻种蛊的人是他才对,而他之所以选择沉默,选择听他的话,是因为公子怀此刻的神色。 他看着苏见深,目光里有一种近乎吸引人的信任感,那目光里无不在告诉苏见深相信我。 而正是这种信任,使苏见深此刻选择了沉默。 蛊虫既然已经种下,心愿便可求成。 纵里千横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留下先前的那些姑娘们,其中有一人巧笑道,诸位的心愿已成,离开寰君明楼后,自然会得到想要的东西,只是需得提醒诸位,七日后需为诸位受蛊,倘若蛊虫得宜,届时自会保诸位性命无虞。 只要七日后能按时回到寰君明楼,所求的心愿便可长长久久,在场几人面面相觑,赶忙应说,不会食言。 你怎么样? 离开寰君明楼后,苏见深便忍不住问道,可有不适? 公子怀略摇头,无妨。 他伸长胳膊,查看了一番,蛊虫的身影早已消失,先前刺下的,针眼般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凝固成了一颗红痣,点在手腕间,鲜艳而夺目。 苏见深皱眉道,怎么变成了这样? 公子怀随口回说,大约是伤口结痂了。 先前一起来的那些人,早已先他们一步下了山,只有苏见深和公子怀两人,一步步踩着下山的石阶而行。 周遭怪石嶙峋,苍树悬在半山崖之间,云雾如水流般缓慢浮行,寰君明楼隐在其中,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云雾匍匐于脚下的石阶,掩盖了下山的路,苏见深好一会儿才说,你应该知道,这蛊虫有问题。 公子怀一脚踩下石阶,皂白的一双靴子几乎与云雾相融,他道,我知道。 苏见深道,那你定然有解决的法子吧? 公子怀步伐顿了一瞬,手腕间传来了一丝疼痛,好一会儿,他面容极淡,道,没有。 轰隆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苏见深的脑炸开了。 没有?!苏见深抬眼,惊道。 公子怀轻声嗯了一声,他的面容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好似完全并不将此事看在眼里。 苏见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间扣在他皓白的手腕里,竟也隐隐发了白,但他的脸色,比指尖还白。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没有? 苏见深又问了一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没有法子? 公子怀仍旧轻描淡写的回说,没有。 苏见深抓着他的手腕忍不住发了紧,其实不是手腕发紧,是他的心里发紧。 酒馆那些人的话还言犹在耳,而他之所以相信公子怀,完全是因为,他认为,公子怀是有法子的。 苏见深眉头紧蹙,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一字一句的问道,既然你没有法子,又为什么要替我种蛊? 他就这么紧紧看着公子怀,他要看清楚,他不要再错过公子怀目光里,再次一闪而过,让他看不清也摸不透的神色了。 公子怀扯开了苏见深的手,他的手劲本就比苏见深大的多,纵使苏见深抓的再紧,也终究是被他拉开了。 公子怀没有回话,或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往下走,脚下的云雾蒙蒙,却不抵他的神色,至少苏见深知道,接着往下走,总是有出路的,一个接一个的石阶,会在一步步往下行之中,慢慢的显现。 但公子怀的神色,比云雾还要朦胧,苏见深很难看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不想说,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知道。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