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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1)


 他们的表情又是癫狂又是邪恶,问道:小子,你又犯了什么事儿啊哈哈哈哈哈哈!

    裴郁离知道那些人不是真心想笑,可他们就是在笑,他们的笑声比叫喊声比哭声都要可怕,那份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就像密不透风的茧,是为所有人织的牢笼。

    裴郁离吓得要跑。

    那些人拽着他的腿把他往回拖,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沾上了脏,他甚至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洗得净。

    命运在戏弄他,那些像鬼一样的人也在戏弄他,所有人都高他一等,绝境中,他要被几个疯子狂笑着欺负。

    他也要疯了。

    外面时不时会有脚步声,只要听到脚步声,我就会喊。裴郁离没有把暗室里那两日的情形说给寇翊听,只是说道,我一直喊我错了我错了,喊到第二天的晚上,就有人把我放出去了。

    他回到了外院,在梆硬的地上昏了一夜。

    没有一个人管他。

    后来,他几乎是爬着进了外院的厨房,冒着被揍的风险偷了两个馒头,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命,没被饿死。

    李岳和李川带他去过无数次赌坊,练功时拿他当过无数次靶子,也给当时年纪尚幼的他灌过无数的酒。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活物还是死物,都会被当成惩罚硬塞进他的嘴里,逼他咽下去。

    正因为如此,裴郁离的身体在八岁那年开始,就已经埋下了崩坏的种子。

    福祸相依,因着身子的原因,他也避免了场祸事。

    十岁那年,他亲耳听到两个姓李的凑在一起说话。

    李川说:别的不说,就那小混球长得是真好看,一年还比一年更好看,要是...

    李岳嗤笑一声,问他:怎么,青楼不够你逛了?够野的呀,龌龊心思打到个十岁的小子身上去了。

    得了得了,你装什么正人君子?你敢说你见过比那小子还水灵的?

    当时的裴郁离对这种事懵懵懂懂,但字里行间也听出了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少爷们又要变着法地折磨他。

    惊惧间他险些想捡个尖石头割烂自己的脸,却听李岳继续说:我看着悬,你没见那小子瘦成什么样了?全身上下就剩一把骨头。昨日我叫他端盆水,他都摇摇晃晃站不稳,看着跟要死了似的。

    别啊,我还没玩儿够呢!

    想怎么玩儿都行,就是别往床上玩儿。回头真死在床上,不得吓得你下半辈子举不起来?你也不嫌晦气。

    咦咦咦!你这说得我都要不举了!李川嫌恶地直撇嘴。

    裴郁离躲在不远处,这些话的意思他听不懂,但他隐隐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因此不用被李川玩儿了。

    这是好事。

    直到现在,裴郁离还是在吃喝上十分不讲究。

    他只食素淡,不喜欢肉。一来是儿时吞咽了许多海货生肉,那些口感依旧留在他的记忆里,他对肉食几乎是生理性的抵触。

    二来便是因为,他近乎报复性地想毁掉自己的身体,这好像成为了一种可怕的习惯。

    身体不好也是习惯,他瘦弱惯了,胃也早就坏了,吃东西只是为了死不了而已,何必浪费食物。

    再说了,若不是他瘦小可怜,小姐可能不会救他,寇翊...也可能不会怜悯他的。

    这些裴郁离依旧没有说给寇翊听,他麻木地又喝了一大口酒,手就被寇翊摁住了。

    寇翊说:别喝太猛。

    裴郁离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

    寇翊心道不能这样惯着他,便说:你还是病人,饮酒已经是破例了。

    第二波酒劲又上来了,裴郁离突然有些晕,将额头靠在寇翊的胸膛上,想缓过这阵儿。

    寇翊还是将他手上的酒壶拿走了,轻声道:别喝了。

    不喝就不喝。裴郁离闷闷地答道。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突然,寇翊用手摸了摸他的后脖子,这动作里有说不出的爱惜和心疼。

    寇翊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裴郁离鼻头一酸。

    前几日对你发火,说你将那些贵少爷、奴仆、挂头们的命弃之敝履,对不起。寇翊一字一句说得艰难,他根本无法想象裴郁离儿时是被这样的一群人怎么对待的。

    把人当玩物玩的富家少爷,惯会仗势欺人的奴仆,自以为可以拼出一条血路的活挂头,这群人充斥在裴郁离的童年中,最大程度地剖开人性的丑恶面,淋漓尽致地展现给尚未经事的裴郁离看。

    这类人对裴郁离来说都是恶鬼,他凭什么顾及他们的性命?

    天道不该由自诩正义的人来主持,是非对错,也不该由局外客来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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