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道:我去灌些热水,很快回来。 寇翊消失在门边之时,裴郁离的状况其实已经缓和了不少。 他是胃部抽搐着疼,疼起来的时候觉得要命,那一阵子过去了,就觉得好了许多。 甚至因为方才胃部那阵抽搐太过剧烈,连带着被砸伤的痛都麻木了下来。 他半边脸扎在枕头里,眼中流出极其复杂的情绪。 寇翊与熊家兄弟有过节,可熊家兄弟不敢当面招惹他,只能从裴郁离身上找痛快。 今日是寇翊心里软,差点将这事说与他听,但他却断不能真从寇翊嘴里打听这事的本末。 苦肉计用了,便是为了获取信任。 目的达到了,便不能冒险再让寇翊起任何疑心。 熊家兄弟与寇翊的过节到底有多大?或者说,熊家兄弟有几分可利用的价值? 这些都可以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交代。 裴郁离神思勉强清醒,可向着复仇目标去的路却被什么东西无形地阻了一下。 寇翊非正人君子,可为何能如此待他? 朝夕相处四日并未有任何逾矩,心甘情愿被他做保护/伞用,甚至面对今天这样赤身裸体的他,还能做柳下惠目不斜视。 要说什么只好女色不好男色,裴郁离不信。 一个对男色毫无兴趣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袒护一个男人。 寇翊对他不会有感情,但一定有肉/欲。 又想到方才明明是个引诱的好机会,他却因为身体本能自己先退缩了。 真是没用极了! 若是能勾人直接上了床,便叫对方痛快死在床上,又何必再多费旁的心思? 这些思路不是直通着一处去的,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方才的问题:寇翊这样的人,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这分明很矛盾。 裴郁离的脑子里不受控地浮现出四日前的场景。 波涛惊岸,黑云罩日。 明明出行时还是个艳阳天,只是片刻分开的功夫,他只是...他只是回去取了个祈福帖... 那帖子在香火上转了三圈,拿到手中的时候还染着独特的香气。 他拿着那祈福帖下山,不停地往海岸边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这奔跑的动态在裴郁离的眼前无限拉长,他似乎被拉回了那天。 猛烈的风打在他的手上,那祈福帖不知怎得脱手而出,摇摇晃晃地卷进了浪里。 不要! 裴郁离大叫着狂奔追去,他害怕极了,那帖子仿佛承着他的一切,他不能失去! 他一脚踏进水里,激荡的浪花嘭地撞到他的腿上,可那浪花竟携着滚烫的温度! 他猛地栽倒,再抬起头,面前遽然蔓延出一片火海。 黑云消散,烈日夺命而出,橙红的热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他手脚并用地拼命后退,恍惚间见那火海中现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小...小姐...他喃喃自语。 郁离,一个少女趟过那片炙热,灰白的脸越来越近,瞳孔没有焦距,却定定地打在裴郁离的身上,是你放的火。 烈火烧焦了皮肉,刺啦的声音就在裴郁离的耳旁。 不是,他在那一瞬间痛到极致,摇着头扑倒在地,不是我!不是我! 你骗人。李小姐还是盯着他,重复了一句,你骗人。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巨石一样,砸在了裴郁离的心上。 他捂住胸口,火光之中呛咳了半天,耳边突然风平浪静,眼前又是灰败的一片。 乌云仍旧笼着日,方才的火海消失了。 祈福帖红色的一角在海浪中冒头,只冒了一下就不见了。 不、不...裴郁离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磕绊着往后一退,又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大惊失色,猛地回头,就见李小姐一丝/不挂地被扔在沙上。 郁离,你为什么扔下我? 李清未双眼紧闭,没有张口,可裴郁离分明听到了她的质问。 我...我没有! 我的玉呢? 她又问道。 我...我拿回来了...裴郁离抖得上下齿都在打颤,几乎说不出话来。 可玉碎了,那声音停顿了片刻,你是从哪里拿回来的? 从...从... 从寇翊的身上! 啊裴郁离猛地抽搐一下,闷哼出声。 火光、烈日、乌云、海浪一齐拉着线打着旋地从他脑袋里抽离,啪嗒一声,他听见自己额头上冷汗落下的声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