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帆即使身体情况糟糕也烟不离手的心情。 如果连抽烟时的短短几分钟放松也失去,那才是真正无可眷恋。 但烟草对我来说过于寡淡,甚至放空都无法带来。抽完一支,我将烟盒还给司机,余光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 “许先生,需不需要口香糖?”司机堆笑说,“宋先生很关心您身体,知道您吸烟肯定会担心。” “我会解释,是我问你要的,你不得不给。” 我不想多说,他便悻悻一笑,回过头专心开车。 安德烈与我真是命中注定的兄弟,连堕落的路途都如此相似。为了躲避痛苦的人生,过早尝试了吸烟,酗酒,接着对各种能带来短暂逃离机会的药品产生依赖。然而人的欲壑难填,当药物也无法给予幸福,再往后会是什么? 也许安德烈知道,可他已经疯了。有他的悲剧在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路的尽头是深渊。 手指在电话名单上滑动,接手铭德后的好处之一是,我认识了许多非常愿意为我提供各种便利的人。 司机开窗通风,空气里的烟味淡得像幻觉。 我本不想的。 “……好,我知道。我尽力。” 赵远告诉我,宋城最近动作频繁,叫我多用心‘关注’。可我又不是情报间谍,根本不擅长这种事,加上宋城心思慎密,恐怕没有几句话就会让他起疑。头隐隐作痛起来,我撑着额头,缓缓按揉。 也许杨沉说得没错,我不是合适的材料,这种日子过久了只会心力交瘁。 挂断电话,我吐出一口气,抬手搓了搓脸。安德烈走过来,在我身旁躺下,头贴着我的大腿。 长时间的陪伴并非毫无收益,起码他对我比旁人亲近,而且黏我黏得很紧。但凡我在家,便会挨挨蹭蹭地过来,小狗一样依偎在我身旁。 安德烈的眼睛紧盯手里捏着的彩色六阶魔方,他不会玩,只是左扭一下右转一圈地摆弄。 “要看电视吗?” 我打开电视,调到正在播放亲子节目的少儿频道,安德烈不对任何人的话作出反应,只继续低头看向魔方。修理失败后的额发变得长了些,看起来更顺眼。 我对此习以为常,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低声说:“尹文君去查了一些事,我心里有个猜想,但是没法证实。你父亲娶妈妈,也许因为妈妈长得像你姑姑……兄妹乱伦?他一个人的单恋?过了这么多年,查也查不清楚。” 小汪说,多和安德烈说话,有助于他早日恢复语言能力。因而我有空就会将每天日常琐事告诉安德烈,权当同他交流。 “其实是真的又如何?妈妈也许很可怜,但她对你这么坏,我同情不起来。” 我摸了摸安德烈的头,他哼哼两声,往我怀里缩了缩,单纯得让人的心都快碎了:“以前那么聪明,连许育忠许育城都算计进去,为什么遇到事不和我讲?嫌哥哥笨又笨又无能,帮不了你么?起码应该和我说一声,哪怕四处求人,我也不能让你落到这个地步。” 说着我心酸起来,五脏六腑揪在一起作痛。我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下,不知是说他还是说自己:“傻子。” 那张无知无觉的美丽面孔扭过来,我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喃喃自语:“没关系。傻子也无所谓,我爱你。” 紧紧捏着的魔方被松开,从沙发掉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向那边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六面竟然已经被拼好。 与此同时,安德烈抓住了我的手。我的心猛地一跳,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有种不真实感:“安德烈?” 他凝视了我半晌,仿佛盲人第一次视物,我的身影在空茫的眼里停留。 “安德烈?”我的声线颤抖起来,“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说话?” 他依旧不说话,乖巧地躺在我腿上,握着我的手。 我不敢挣开他的手,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幻梦,一旦松开就会全盘消散。小汪在房间里收拾衣物,我担心一惊一乍会吓到安德烈,只好小声唤小汪过来。 万幸小汪耳力不错,很快来到客厅:“许先生,你叫我?” “打电话给医生。”我压低声音,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安德烈好像恢复了。” “啊?啊,好的。” 小汪愣了愣,立即起身去拿手机。我从未如此真切感受到喜极而泣这四个字,滚热眼泪无法克制地顺着脸颊滑下,滴在安德烈的脸上。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泪水,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在此刻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