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去了正院。 沈氏还在楚云沐的屋子里,她从昨天半夜开始就没睡,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眼眶下一片青黑的阴影。 沈氏见楚千尘来了,急忙让开,蹙眉道:“尘姐儿,你快给沐哥儿看看。他还在发烧。” 楚云沐还睡着,整个人迷迷糊糊,额角的鬓发被汗液浸湿,显得有些狼狈,有些脆弱。 楚千尘在榻边坐下,她还没诊脉,就发现不对劲。 楚千尘眉头微蹙,以指尖刮了些伤口边缘的药膏下来,闻了闻,神色一凛。 果然!这不是十全膏。 “去取一盆开水放凉的清水来,把四少爷脸上的药膏洗干净。”楚千尘吩咐屋里的丫鬟道,又让琥珀去取一碗陈芥菜卤汁来。 楚千尘心里庆幸,幸好她带回一坛子陈芥菜卤汁存着,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楚千尘自己也没闲着,以最快的开了一张方子,吩咐陈嬷嬷去抓药,然后问沈氏道:“母亲,那罐十全膏呢?” 沈氏一个眼神,大丫鬟就取来了一个白底蓝花的小瓷罐来。 楚千尘看了一眼瓷罐中透明的膏体,这一次,就是不闻,她也可以确信一点。 “这不是十全膏,”她正色道,“只是普通的面霜。” 有人用普通的面膏替换了十全膏,楚云沐的伤口虽不大,但很深,涂了这面霜,伤口红肿,非但没愈合,反而严重了,所以才会让他发起了高热。 大丫鬟傻眼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忙道:“夫人,奴婢没有。” 沈氏瞳孔微缩,郑重地问道:“尘姐儿,沐哥儿他……” “母亲别担心,发现得很及时,不妨事。”楚千尘柔声安抚沈氏。 从楚云沐发烧起,沈氏就宛如一张绷紧的弓,直到此刻才算放松了下来。 她才可以冷静地去思考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前日下午,楚云沐在演武场划伤了脸,当时她让陈嬷嬷亲自回来取的十全膏,也是楚千尘亲手给楚云沐上的药。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十全膏是对的。 十全膏是在那之后出了岔子,被人给调换了。 那么谁急着要十全膏,而且又有能力在她这里玩一出调包计呢。 刘氏母女俩显然没有这本事在自己的院子里动手脚。 沈氏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 楚令霄。 这一瞬,恨意如火山般爆发,几乎将沈氏的理智烧灭。 沈氏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也没瞒着楚千尘,徐徐道:“是你父亲。” 这四个字从齿缝间挤出。 楚千尘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垂下了眸子。 前日楚云沐受伤后,她特意检查过那把女真弓,发现是弓弦老化导致受力断裂。 那把女真弓是旧弓了,在演武场上至少放了十来年,弓弦会断再正常不过了,就跟琴弦没有保养好也会断裂一样 但凡学过骑射的人都至少会遇到过几回断弦,所以,当时谁都以为只是个小意外。 实际上,那把弓兴许是被人为的换了根老化的弓弦。 楚令霄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姜姨娘。 姜姨娘的脚因为被铜帐钩烫伤而留了疤,楚令霄买不到十全膏,就把主意打到了沈氏手里这一瓶上…… 不,不只是如此! 楚千尘心头似有一道惊雷划过,之前没想通的事在这一瞬犹如散落的珠子似的窜了起来。 应该说,这个局本来是冲着她来的。 楚令霄从沈氏这里讨不到十全膏,就干脆另辟蹊径,从那把女真弓下手。 演武场的那把女真弓最近都是她在用,这在侯府并不是什么秘密,楚云沐还亲手在弓身上刻了一个“尘”字,并且对着好几个兄弟姐妹都炫耀了一番。 前日要是楚云沐没突发奇想地去用那把女真弓,那么自己继续用下去,弓弦早晚会断,不是前日,就是昨日,或者明日。 她一旦伤了脸,嫡母也会理所当然地把十全膏还给她。 那么,接下来就可以由姜姨娘亲自来找她讨药膏。 楚令霄心里肯定是觉得她必然不会也无法拒绝她的亲娘。 然而,被弓弦伤了脸的人不是她,而是楚云沐,那么楚令霄也没法去讨十全膏了。 他只能走了下下策,偷偷地替换了这罐十全膏。 楚千尘是这么想的,沈氏也是同样的想法。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