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虚掩着,许江走远了一点,在楼道里接电话,楼梯口就在孔舟家斜对面,稍微大声点就能串声,他听见声音,立即挂了电话,掐烟就往屋里跑。 他拉开房门,孔舟蹲在沙发边,趴在上面,旁边的茶几斜着移了位,地上有一摊水和碎玻璃,是原来放在茶几上孔舟给他倒的水。 看样子大概是她撞到了茶几,碰倒了上面的杯子。 许江提起的心莫名降下来一些。 他走过去,孔舟胳膊趴在沙发上,头埋在胳膊里,蜷成一团,想必撞得不轻。 “怎么样,要不要……” 许江伸手,想要检查一下她嗑得严不严重,“去医院”三个字还没说完,发现她肩膀在发抖,还有微小的抽泣声。 他手在空中顿住,眼前的人埋在沙发里,哭泣的声音发闷,手里握着手机,手指攥得发白,她往沙发里缩了缩,似乎想要把眼泪憋回去。 许江喉咙紧了紧,刚刚的语气忽然间发不出来了,低下声来又放慢了话音:“怎么了?” 孔舟没回答,又攥了攥手机,上面显示着通话结束的页面,停在联系人上:妈妈。 哭了一会,她声音有点劈,好半晌终于缓过来点。 呼吸错乱了气上不来,她颤抖着弓起背,胸腔扩张到最大,才把空气带进肺里。 孔舟抬起头,脸憋的通红,眼泪和汗涂满了脸上的每个角落,眼中带着悲伤和绝望:“我爷爷走了。” 说着,一行泪从双眼滑落,流到脖子里,她又重复了一遍:“我爷爷走了。” 许江顿时说不出话来,手放下来,蹲到她身前。 他发现孔舟另一只手按在肚子上,眉头紧皱,表情很痛苦。他顾不上思考其他:“磕到哪了,还能动吗?” 孔舟没听进去,抠着手机的手指发抖,脚趾蜷曲着,似乎不知道要如何去发泄,借由这种施力来缓解。 她无声地挣扎着,气完全接不上了,好像下一秒就会呼吸不上来,忽然,她整个人猛地向上抽了一下,一把推开许江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跑。 许江被推倒在地上,卫生间传来呕吐的声音,抽泣声也被随之放大,断断续续的。 他把孔舟扔下的手机捡起来放好,拉开房门又回到走廊里,对着手机沉默了几秒,开始拨电话。 卫生间门没有关,从外面能看见里面的情况,孔舟趴在马桶前,脸吐的暗红,额头和脖子爆起血管,因为瘦,显得特别清晰,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许江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场景没让他觉得跟着作呕,而是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孔舟头发没扎,垂在身前,发尾沾了点液体——是她吐出来的胆汁。 再也吐不出东西了,大概连胆汁也耗尽了,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头昏眼花,仍然喘不上气。 她眼前一片黑,还糊着一层眼泪,就这么失神地趴着,没听到脚步声,脚步到身后停止,然后弯下身,把她散落的头发拢到后面。 “想哭就哭吧。” 孔舟气没法喘匀,听不清声音,半晌才分辨出这么句话,她没法回答,一张嘴全是抖到断开的气。 他们就这么待着,许江一直帮她拢着头发,他没找到扎头发的东西。 “我帮你推了所有行程,我查了下,机票要下午,还要转车,一来二去不如开车快,等你缓过来了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孔舟没法说话,跟着点了点头。 她有一年多没回家了,有四年没在家过过年,有时只要不煽情,她其实感觉不到过年的滋味,也没有很强烈回家的欲望。 而老人对于“家”和“年”都有很强的寄托,对一些节日有敬畏感,非遵守不可,就算家里没人,年也还是得过的,对他们来说,这个日子有特殊意义,不是普通的24小时。 所以有时他们会专门过来在剧组这跟孔舟过年,算起来,其实只有今年没有来。当时他们电话里说,今年不想折腾了,她不在家正好,又安静又不用奔波,要过个跟以往不一样的年。 其实是因为爷爷当时身体就不行了,在医院里过的年,一直拖着没告诉她。 老人一边忍耐,想着就算年不能过,也还得回家吧,谁知熬着熬着,人就没了。 孔舟鼻头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们在高速公路上,刚通过一个收费站,到了家乡的地界。 许江从不在驾驶过程中讲话,听见哽咽的声音,忍不住向她看了一眼:“快到了。”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