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道:“是因为那人的缘故?” 云中子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那时候师父座下两个徒弟,大师兄入门也就比我早十来年,但他真是不世出的天才,天赋绝佳,悟性又高,几乎和你不相上下。” 苏毓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云中子接着道:“我天资平庸,自然难以望其项背,任谁都以为他是当仁不让的《归藏易》传人,但是修行百来年,师父却始终不愿传他此门绝学,犹豫再三,最终打定主意传给我。 “后来师父说,他为此占过一卦,卦象说大师兄是注定的《归藏易》传人,但师父担心大师兄心性,最后还是决定逆天而为——那是师父一生中唯一次妄图逆天改命,结果……” 云中子苦笑道:“大师兄何其聪敏,一早便察知师父心思,趁着师父受伤闭关,偷偷突破禁制,取得经书。他聪明绝顶,仅凭着古奥的经文便学通了四五成。” 苏毓道:“他就是因此事被师父逐出师门的?” 云中子轻叹了一声:“不是。师父出关后发现木已成舟,只是长叹一声,道’天命难违,是我自作聪明‘,更无多言,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 “大师兄最终如愿以偿,但师徒之间已为此生出了嫌隙,不复往日的亲密无间,兴许正因如此,为后来的事埋下了祸端。” 顿了顿道:“大师兄不比我胸无大志,他生性要强,因师父当初打算选我作传人,他心中埋了一根刺,便越发要证明师父看错了,加之习得绝学,行事越发少了顾忌,最终做出了不能回头之事……” 苏毓听出师兄的遗憾惋惜,他们师兄弟相处百年,云中子又是重情之人,与那人定然有很深的手足之情。 而他小时候,何尝不是将那人当作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他做了什么?”他问道。 “他杀了一个人,”云中子答道,“一个凡人。我也不知道始末,只是那日恰好在书房外听见师父与大师兄争执的几句话。” “师父的声音很低,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但听得出动了真火,大师兄的几句话我倒是听得分明,他说’不过一个凡人老妪,只剩下十来年阳寿,杀她一个便能成全一百多个正道修士‘,师父说了句什么,师兄又道’那一百多名正道修士合该去死?我既然窥得先机,若是只能袖手旁观,又与杀了那一百多人何异?‘师父不吭声,他又道’明明能堪破天机,却什么也不做,明明能成为执棋人,却甘当棋子,任由天道摆布,师父甘愿为刍狗,弟子却不愿意。‘” 苏毓唇上掠过一丝讽笑,对那人来说,一个凡人老妪和一百个修士,又有何不同?他享受的不过是摆布别人命运的乐趣而已。 他自五岁之后便不曾见过此人,也从未听见过他的消息,但他比任何人都懂他,因为他身上流着他的血。 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苏毓轻轻颤抖,不由自主将怀里的炉子抱紧,仿佛要嵌进心口里去。 小顶把师父和师伯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想起邂逅小师父的那个梦,恨不得立时生出两条胳膊,反过来把师父抱在怀里。 苏毓感到炉身上微微发热,似有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心口,流遍冰冷的四肢百骸。 他抚了抚炉盖,低声道:“我没事。” 又对云中子道:“师父因此将他逐出师门了?” “说是逐出师门,其实说叛出师门更确切,”云中子道,“师父开了戒堂,请了戒鞭,在历代掌门的神位前狠狠地打了他八十一鞭,三日后,他不等伤愈便离开了九狱山。师父将他从门派中除名,从此绝口不提。他也自此销声匿迹,直到过了二三十年,传来他在随州龙吟山中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的消息。” 他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