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题是他发起的,眼下叫停的也是他,月徊站起身道:“梁掌印,您是不是看上了我的绝活儿,才将错就错认下我的?原来我是您的棋子!”这么一说,苦情的成分立刻增加了,不由挤出了两滴眼泪,“您怎么能这么欺骗我的感情呐,我可是拿您当亲哥哥来着。” 梁遇直倒气,“月徊,我正晕船呢。” 月徊心想你要是真这么恶毒,那就别怪我趁你病要你命了。 “您今天得给我句准话,我不能糊里糊涂认了祖宗。您说,我到底是不是梁家人,不是我就下船,游也游回岸上去。” 梁遇招架不住,盖着眼睛反驳:“我多早晚说你不是梁家人了!” 不是梁家人的是他啊,该游回岸上的也是他。他简直有些灰心,这件事一直这么悬着终不是办法,待他好一些了,找个合适的机会,还是向她说明白的好。至于她会是什么想法儿,便不由他做主了。到时候听天由命,她要是想离开,他也没有道理挽留她。 只不是现在,现在自己的情况,实在没那力气应付她。他粗喘了两口气道:“我渴,你给我端杯水来。” 虽然他老是阴阳怪气说些她参不透的话,但也不能眼看着他渴死。月徊一面倒水,一面自言自语着:“我的心眼儿真是太好了,有人这么算计我,我还伺候他呢。再瞧瞧有些人,面儿上心疼妹妹,其实心里不定憋着什么坏。” 她指桑骂槐,梁遇觉得好笑。撑身坐起来,也不知是那醋茶的功效,还是姜片真对治疗晕船有用,这会儿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天旋地转了。只是生姜贴在肉皮儿上,时候一长就泛起火辣辣的疼来。探手要去摸,月徊说时候不到前功尽弃,他只得收回手继续忍耐。 水喝完了,月徊问:“您好些没有呀?” 他点了点头,“过会儿让他们进来议事。” 月徊不大赞同,“还是好利索了再说吧,在我面前丢脸我不笑话您,在那些千户面前丢脸,往后威望可扫地喽。”说罢继续拿扇轻摇,“哥哥,咱们这就往大沽口去了,您说上南苑接人的船会走内陆呢,还是也走咱们这条航道?” 她又在记挂小四,梁遇不耐烦,“这得看掌事的怎么安排行程。” 哥哥语气不好,月徊也不捅那灰窝子,心里只是期盼着能在海上遇见小四。他一去好几个月,从没单独出过门的孩子,不知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东厂的番子又是些眼睛生在头顶上的,万一哥哥悄悄嘱咐他们给小四小鞋穿,那可怎么办! 梁遇呢,毕竟是练家子,对于身体的掌控显然要比一般人强得多。使上土法子再休息半日,到了将入夜的时候,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在躺椅上睁开眼时,月徊还趴在扶手上,美其名曰照顾哥哥,也没亏待自己。扇子早不知落在哪里了,睡的时候比他还长,紧紧靠着他的胳膊,鼻息咻咻如幼兽。 十八岁了,可在他眼里仍是一团孩子气。他的记忆总不时倒退到她六岁那年,依稀相似的眉眼,闹起脾气来眼睛没红鼻子先红,莫名让人生出许多不舍来。 他抬起手,极轻地捋捋她的头发,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人间疾苦后,他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缱绻的情怀,老天爷留下个月徊,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无一处不让他欢喜。他含着一点笑,悄悄捻了捻她的耳垂,她的耳垂很大,将来必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忽然她动了下,直起身揉了揉眼睛,“我是不是该扎耳朵眼儿了?” 她总能一下子岔出去十万八千里,梁遇正要答她,夕阳余晖在门上照出一个人影来,门外响起杨愚鲁的嗓音,轻声细语道:“老祖宗,用膳的时候到了……” 他一天没吃东西,却也不觉得饿,扬声让那些千户进来议事,一面吩咐月徊:“先回自己舱里,晚饭有人给你送过去。” 月徊哦了声,老实退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的抚触还留在耳垂上,她抬手摸了摸,暗道摸我像摸狗似的,虽然高高在上但也充满怜爱,假的摸不出那种情怀来。 关于亲与不亲,实在是个两难的选择。月徊私心作祟起来,觉得不是亲的没那么糟糕,但照着过日子来说,好不容易找到的根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