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月徊说用不着,“我结实得很。是药三分毒,我没病没灾的,吃什么药!” 梁遇见她执拗也没法子,耐着性子让她盘弄,她啧啧了半天,他问:“看出什么来了?” “白手起家,多受毁谤,一朝得志,青云直上。”她虚头巴脑说,“哥哥的坎坷,坎坷在太聪明上,聪明人心思细腻,难免活得累,要放开心胸才好啊。还有这姻缘线,哥哥是个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人,这辈子不动三妻四妾的心思,专一得很呐。” 这点就算不看也知道,他要是愿意三妻四妾,也不会等到这会子。 他收回手,乜了她一眼,“我的姻缘怎么样,暂且不知道,可我知道一点,你想蒙混,所以拽着我胡诹。” 这却是冤枉她了,月徊忙说不是,拾起笔重新摆好了架势。 梁遇写的是正经小楷,笔锋娟秀挺拔,月徊两个字搁在眼前,照着临摹小菜一碟。她提笔运了口气,本来是很有成算的,可谁知笔尖落到纸上,发觉不好掌握。单单一个月字,已经被她写得七倒八歪,连私塾里六七岁的孩子都不如。 她呜地一声,“有没有硬笔?我写不了这狼毫!” 梁遇还算有耐心,“初学都是这样,熟能生巧,好字是靠练出来的。”他替她掀开上层的宣纸,抬了抬下巴,“再来。” 结果月徊依旧写得盘曲如长虫,这回不单字丑,笔顺还颠倒,一片兄妹情深,怕是要毁在这一教一学之间了。 站在她身后的梁遇不住摇头,无可奈何捉住了她的手。她坐他站,他不得不弯下腰来,将她半圈进怀里。 “横平竖直……”他喃喃说,见她愈发拘谨,纳罕道,“写字又不是砍头,你哆嗦什么?” 月徊歪着脖子小声嗫嚅:“哥哥,您拽着我头发了……唉,疼……” 第8章 梁遇这才低头看,果然见自己胸前领扣勾住了她的发髻。 牵一发动全身,那细细的青丝绕在珊瑚扣边缘的缝隙里,他试图将头发解出来,但细微处的牵扯使不上力,拽一下她就直喊疼。最后没有办法,他只得解开领扣,把那两圈头发褪了下来。 “别搁笔,接着写。” 他任由领口敞着,照旧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教她运笔,“腕子太僵,放松些……再放松些……”有了他的引领,狼毫笔尖在月徊手里逐渐通了灵性,那两个字终于有模有样,至少笔顺不再出错,渐渐也运转自如起来。 从实握到虚拢着,最终半松开,他一直替她鼓劲儿,“比前一个又好了些,再来……” 月徊嗅着他领下散发出来的香味,晕陶陶心花怒放。 他的语调里带了点轻俏,想来还算满意。月徊对声音的解读比一般人更灵敏,梁遇的嗓音和曹甸生的不同,也许是因为大了才进宫的缘故,有些东西定了型,就不会再更改了。梁遇说话时,隐隐约约带着点鼻音,那种声气儿是他独有的,清高、倨傲,且暗藏攻击性。如果隔着一道屏障单听他的声音,眼前会出现一个白衣胜雪的公子,右手执剑左手拈花,唇角含笑,眼风却锐利如刀。 她有点走神,结果手肘上招来一记敲打,他站在一旁抬高了嗓门,“练字最忌分神,这会儿什么都别想,只盯着自己笔下的字就好。” 月徊忙定定神,宣纸上密密匝匝一排写下来,写到最后,竟有些不认得那两个字了。 自觉已经有他三分神韵,她把最得意的递给他看,“哥哥掌掌眼,还成吗?” 他的挑剔不用在她身上,很赏脸地说:“明儿再练一天就差不多了。” 她听了很高兴,前倾着身子道:“您的名字呢,怎么写?” 他提笔蘸了蘸墨,悬腕写下了大大的“日裴”二字。 月徊把她的名字拽了过来,四个字摆在一起,一看就是自己人。 她又有些惆怅,喃喃说:“我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了,小时候好像只有个奶娘跟着我,见天儿问‘姑娘饿吗、姑娘渴吗’。” 关于爹娘,时隔多年回忆起来,像上辈子的亲人。梁遇因进了宫,自觉愧对父母,大仇虽得报,梁家的香火大约也要断在他这一代了。他尽量不去想以前的事,把月徊弄丢后,更是亏心得不敢直视。直到现在兄妹团聚,他才慢慢从那种无边无涯的困顿中挣脱出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