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人,她即使坐在床沿上,也身板挺直,目光晶亮,这股精气神跟一屋子的病人简直格格不入。 “不知您怎么称呼?”吴桂花看出她应该是这群女人中的领头人。 “你可以叫我顾大姑。”她对吴桂花震惊的眼神视若不见,淡淡道:“不愿意叫的话,喊我一声顾老婆子也行。” “不,我是晚辈,本来就应该叫您一声大姑。”她吞下满腹疑惑,有些苦恼道:“我是在想,看外头的形式,我怕一个人把小顺救不出去。不知哪位姐妹方便,能帮我出去传个话,让人来救我。” 在宫里,一个人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但称呼不一样,是一点不能叫错的。像同辈的宫女姐姐妹妹互相称呼,小辈对长辈,位低者称呼位高者为“姑姑”,或者按职位来称呼,都是宫里最普遍最不容易出错的称呼,但 “大姑”这两个字,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 像吴桂花见过的司苑局地位的最高女官金掌司不能,秦司薄不能,甚至太后最亲近的女官也不能。因为,只有六大尚宫局之一的宫令才够资格被人叫一声“大姑”! 顾大姑既然敢让吴桂花叫她“大姑”,那说明,她至少曾经做到过六大尚宫的宫令。 吴桂花正因为震惊这一点,才迟迟没给出反应。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能有曾经的皇后当邻居,似乎遇到个曾当过某个尚宫宫令的老妇人也不是那么不容易让人接受的。这宫里人起起落落的,太正常了。 就是不知道,顾大姑曾经是哪个尚宫局的宫令。 吴桂花按下好奇,同顾大姑说了她想找的人,看顾大姑吩咐一个看上去健康些的年轻妇人带着她给的信物出了门。 见她好奇地看着她,解释道:“我们一次只出去一个人,这回出门的人多了,会有人怀疑的。你放心,我们都是要拉出宫,进宫人斜等死的人,教门怎么会稀罕我们这样的人?她不会像你刚刚说的那个人一样,反手卖了你。” 这个老妇人,身上天生有那种令人信服的领导力。 随后,她让刘喜妹同吴桂花两个把小顺搬到了床上,喂他吃了些食物。 吴桂花要找的人,到第二天凌晨丑时,几乎是所有人熟睡的时辰才来。 来的是应卓曾经跟她说过的,他留在西掖廷的暗桩之一,是兵仗局的一个管带和一些她不认识的人,这些人穿着统一的夜行服,无声地站在房间外面。 吴桂花特地吩咐他们等到半夜再来接她。若是他们大白天的来,她和小顺可以一走了之,这些本来织染局就在等死的人,只怕处境会更艰难。 但即使在等死,这些人也给予了她庇护,临行时,吴桂花走到顾大姑面前,对所有人郑重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诸位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尽管吩咐我吴桂花,我一定为诸位做成。顾大姑?” 这句话,白天她已经说过一回,几乎所有人都回应过她。她现在再说一遍,主要是问的顾大姑。 顾大姑说了一句话。“你给王四林带个话,就说,我要死了,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我一定帮大姑您带到。”吴桂花郑重应下,连王四林是谁都没有问。 鬼母教在路口设了暗卡,吴桂花和小顺是被装在兵仗局运物资的车里带回重华宫的。 还没进屋,吴桂花先看见叶先那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色,但他什么都没说,丢下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推着小顺气哼哼回了隔壁。 一般他这个表现……吴桂花心提了起来,连让他把小顺留下,让她自己照顾的话都不敢说。 开门的那一瞬间,一个熟悉的拥抱裹住了吴桂花。 那拥抱的温度和力度迅速抚慰了这一天饱受惊吓的吴桂花。 半晌,她才想起来问:“你,你不怪我么?” 回应她的,是一个更紧的拥抱,和跟那个拥抱绝不相符的语气:“怪!” 吴桂花:“……”好嘛,这回听上去真挺生气的。 该怎么做,才能混过这一关呢? 吴桂花陷入了深深的苦恼。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