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两个筐子,便知道小章和大顺子已经回来过,看她不在,定是又自己走了。 明天就是除夕,明天晚上的除夕宴兽苑也有节目要上,这两个小子早上来时就说过,他们从明天开始,直到十五都不一定有时间再到她这帮忙干活了。 吴桂花就想到,宫里死了个大人物,也不知道原本定的这么些贺年活动会不会变。转念又一想,想这么多不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么?在这种地方当宫女,估计就算皇帝死了也跟她没啥关系。 文盲吴老太太没听过蝴蝶效应。 即使只有一个人过年,吴桂花还是在二十九号早早躺下,为她来到这所皇宫,重获新生后过的第一个年开始养精蓄锐。 她去世的前几年,人人都在说量入为出,吃多少做多少,不要浪费粮食。 吴桂花在其他时候都是很同意的,除了过年。 在她这样的老辈人心里,过年的意义绝不等同于一桌子好菜,几挂鞭炮。但一桌子好菜和几挂鞭炮,就像过年贴春联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没有了这几样,她打心眼里觉得有哪不利索。 再不怎么说,她不乐意留在大城市过年呢?过年不放鞭,那叫个啥过年?她接受了很多新思想,却也有一部分固守在原地,不愿意做出改变。 她那几个孙男孙女是怎么说来着?仪式感,对,过年就是要有这种仪式感。 哪怕只有一个人过年,也要做出一桌子的热闹。 所以,三十一早,吴桂花仍然是鼓响即起。 简单吃了点早饭之后,她开始剁春卷馅。 春卷馅她用的是韭菜豆腐再加一点鱼糜,鱼糜加一点姜末除腥,和着韭菜豆腐剁碎,再加点盐和胡椒粉,静置滤水之后就是咸馅,甜馅她用的红豆和枣泥两种,这段时间她时常帮丽妃做这些细点料芯,早做熟了。 最难的是春卷皮。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前段时间叫陈项帮她带了个鏊子,春卷皮可以用鏊子抹,反正现在天气冷,她揪了小半斤饧好的面,足足做了四五十个春卷,才觉得手脚活动开了。 春卷包完了,前菜才开始。 架起油锅,炸猫耳朵,炸麻花,炸面果子,炸……等炸完这一溜点心,中午到了。 吴桂花揪了点面片,加点卤菜再加点豆豉,把中午饭对付过去。 吃完饭,正菜正式拉开架式。 早上的油锅再调旺火,挂了鸡蛋和面浆的大肉放下去,开始炸酥肉,炸油豆腐,炸鱼圆,炸肉圆,炸萝卜圆子! 虽然今年没有猪肉,做不出那么美味的肉圆子,但是用羊肉加点大葱也能勉强对付。一年到头的,怎么能不吃圆子呢?万一因为团年饭里没有圆子,明年团不了圆怎么办? 吴桂花抹抹额头的汗,开始杀鱼。 鱼要讲究连头带尾端上桌,她前些天在湖里捞了条红尾鲤鱼,放在盆子里养了好些天,就等着今天过年这一刀。这鱼高温过油之后再红烧,端上桌汤红鱼香,看上去—— 吴桂花觉得,她好像有点没胃口。 又做完两道硬菜,切了卤菜,连羊肉锅子都在风炉里鼓起了泡泡,吴桂花的精神却在满室的香气中被抽了出来。 “过年了。”她举起刚调的桂花蜜饮,对着一桌子菜咧嘴一笑。 砰砰砰! 听见敲门声时,吴桂花还以为她在做梦。 但很快,第二声敲门响了起来,伴着熟悉的声线:“开门了,姐姐!开门了!” “虎妹?!”吴桂花不可置信望着门外的人:“你怎么来了?” 即使眼前这个孩子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红斑也消失得不见踪影,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个曾经跟她朝夕相对的孩子? 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陪着这个孩子,为她治愈成长中的伤害,她走之后,吴桂花才恍然发觉:虎妹何偿不是在疗慰着她的寂寞? 虎妹穿着金吾卫的红披风,神气活现地往里头走:“没想到吧,姐姐,我说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吴桂花眉开眼笑:“怎么会没想到呢?我的虎妹都长得这么漂亮了啊,你——”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 熟悉的桂花树下,站着个熟悉的人。 吴桂花顿了半晌,掩下翻涌的心绪,只说出了三个字:“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他带着满身风尘,冲她疲惫地笑。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