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轮模糊的人影,一角浅青色的衣摆,白润如玉的手拿捏着一樽与他极不相称粗瓷茶杯,也是端庄秀雅。 靳雨青隐在帘后,却将对方赤.裸.裸的视线尽收于眼底,他饮罢杯中残茶,起身离开。 “书鱼,之前吩咐的事办妥了没有?” 书鱼低声应道:“已经派了人手,不日便有回信。” “嗯。”靳雨青回头瞥了一记楼下墙角,那处已经没了陈乂的身影,徒留一地胭脂红色。 陈乂兄弟二人进茶阁时,二楼的临窗雅座已经是空无一人,手背轻触,那茶杯还是温的。他还记得那抹人影,站起来时背影高挑挺拔,举手投足都有贵族横胄的大气。 在靳雨青坐过的位置,陈乂提转着微有余温的瓷杯,空气里隐隐约约弥散着极浅淡的熏香。闭上眼,周围喧闹都渐渐退去,唯有萦绕在鼻息之间的味道,聚精会神之下显得更加浓郁。 这个味道,只有宫中才用的起。 陈乂深吸一口气,微微挑起了唇角,眉色锋利。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二楼阑干上挂下来,稳稳立于男人的身后。陈乂睁开眼睛,拇指摩挲着已经泛凉的杯口,动作缓慢眼神悠长。 “可看清了?”他问身后的人。 “看清了,”黑色短服的男人点头,道,“属下一路跟随,亲眼见他们回了宫,不出公子所料,那人应是……” 陈乂接过话头,沉声笑道:“是当今陛下。” 黑衣人未再说话,待面前之人轻一挥手,便哪里来到哪去,转眼间消失于无踪。 “晋宇青……”陈乂将这三个字默默碾转于舌尖,低头看向粗瓷茶杯的目光带上了一股不明意味的揣度。那个久居深宫的小皇帝,世传耳根极软且贪玩好色,因先皇与皇后薨逝的早,无人严加管教,结果文不成武不就,是个十足的庸君。 但只今日那一招弹指功法,若非常年练习,绝不可能如此精准。如此看来,这个比他还小上两岁的皇帝,身上也是迷啊。 陈乂瞥了一眼身旁哭怂着脸的弟弟,从袖口拽出一条巾子丢给他,道:“哭什么哭,平日叫你好好练武你偏要偷懒,回回被人欺负了才知晓厉害?回去演武场刺枪三百。” 陈驰擦净了脸上胭脂污迹,低头一副知错了的模样。 没多会,那黑影回转来,手里提着一份一模一样的胭脂水粉盒。陈驰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高高兴兴地谢过大哥,回去讨好妹妹去了。 陈乂望他下楼,自己端坐在原处,捏着茶杯笑了笑。 一月后,万物生机勃勃,河畔的柳已经嫩绿如碧。 御花园的锦鲤池边静静伫立着一人,修长俊逸的身姿倒影进微波粼粼的池面。靳雨青从书鱼手里取过一小兜鱼食,两指捻着细细碎碎地撒进水中。已经恢复了生机的红金锦鲤纷纷跃出水面,争相夺食。 青年的面容还有些许稚嫩,但眼眸之间已盈满了帝王的盛气。 今日早朝之时,弹劾军部数位大臣的折子已经抵达皇帝的御案。同时,一份秘密文书已经通过暗卫直接送达到靳雨青的手上。 这是他等了一个月的好机会,他不仅没打算事先将陈乂从行贿案中摘出,反而对其不管不问。 原世界中,陈乂之所以能够身陷囹圄,并不是筹谋不够,而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自认为诚实可靠,贴身侍奉了十几年的小厮竟然出卖了他,将一封封贪污密信塞进了他的床板。 靳雨青要的,就是让他再次被捕——然后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身为深宫皇帝,他的手再长也伸不了多远,管不住宫外那堆烂摊子事。说实话,宣武府会怎样他靳雨青一点都不关心,他在乎的只有陈乂一个。今天他能替陈乂消一件行贿案,可难免日后会有接二连三的祸事,他总不能确保每一件都能防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