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温鸾睁开了眼睛。 天色已经发暗,幔帐垂着,屋里点着一支蜡烛,烛光微弱不甚明亮。屋里静悄悄的,反而是从门外,传来了松香瑞香交谈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不知在说着什么。 她拂开鲛绡床幔,坐在床沿边上。 因为长得娇小,两腿垂着都没能碰到地,下意识就晃了晃。 刚才那个梦,梦里是她在别业的最后一段时光里的记忆。 温鹂来别业的那天,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叫人去季家送去了休书。 从温家出事起,她送了一封又一封和离书,季家都没有答应。于是她改成休书,以季瞻臣的口吻,休妻温氏,季家仍旧没有答应。 她十二岁为了给季母冲喜,提前嫁进了季家。十三岁温家出事,她就被囚禁在了别业。一直到十六岁,她才和季瞻臣圆房,却是被强的。 然后,十七岁,温鹂告诉她,她怀孕了,有了季瞻臣的孩子。 同年,季家出事,季瞻臣话里话外透露出了她家出事的真相。于是,她一把火烧死了季瞻臣,烧毁了整个毕业。 想到那些事,温鸾闭了闭眼。 她掉下水是温鹂下的手,可也跟季瞻臣脱不了关系。 季家,简直就是温家的魔障。 温鸾在床边坐了半刻钟,吱嘎一声,外边的门被推开。 瑞香的脚步声近了,温鸾睁开眼,对上她的眼睛,歪头笑:“瑞香,我饿了。” 瑞香“哎”了一声,忙又退了出去。松香则赶紧进屋,服侍温鸾更衣。 等丫鬟们手捧菜肴陆续进屋,松香已经手脚麻利地将温鸾打扮好了。 浅粉色散点小簇花上襦,白色折枝并蒂莲罗裙,胸前挂起了大红璎珞,腰间系上了卷草纹香囊,腕间臂上还另外戴上了金灿灿的首饰。 温鸾望着银镜里自己的模样,歪了歪头:“天都黑了,为什么还要打扮成这样?” 松香蹲在地上为她穿鞋,闻声笑道:“夫人晚些要来蘅芜院。” 顾氏进门,一眼就见着了坐在圆凳上的温鸾,白色的罗裙罩着凳子,拖曳在地。 她身边站着几个丫鬟,有倒茶的,扇风的,还有为她布菜,处理水果,哄着喂她吃下的。 换作旁人家的小郎君有这么多人这般尽心尽力伺候着,早就成了纨绔,只怕那些丫鬟,也没有哪个主母肯留下一个。 偏生小娘子明眸皓齿,又因为生得娇小玲珑,理所当然享受丫鬟们服侍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反倒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梨涡深深,写满了开心。 瑞香把已经空了的碗碟撤下去,一回头就见夫人顾氏已经进了屋。瑞香忙行礼拜见,几个丫鬟听到声音,也赶忙行礼。 顾氏出身永安顾家,祖上曾封开国公。如季瞻臣说的那样,顾氏早年私奔,和顾家其实已经没有了往来。 从高门嫡女到商家妇,温鸾记忆中,阿娘从没有说过一句后悔。都说商人重利轻离别,可阿爹和阿娘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一直十分深厚。 阿娘生下兄长后坏了身子,这才让陪嫁的丫鬟开了脸,之后有了她。 尽管不是从阿娘的肚子里出来,但温鸾从小就由阿娘教养长大。 见了顾氏,温鸾忙不迭行礼,娇声娇气地唤了声“阿娘”。 顾氏的眼眶霎时就红了一圈,紧走了两步,将温鸾抱进怀里,这才颤声说:“你可吓死阿娘了。” 温鸾在顾氏怀里摇了摇头,仰起头,朝她撒娇:“阿娘不怕,你看,女儿这不是好了吗。” 顾氏已过而立之年,又因为生产过后底子坏了,脸色总是不大好。温鸾细细打量她,见她眼底一片青紫,鼻间忍不住泛酸。 “是女儿不好,让阿娘跟着担惊受怕。” 顾氏心疼不已,牵着温鸾的手坐到一边:“你四叔和二哥已经把事情都同阿娘说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