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热了吧?总感觉心情无法平静。 他顺手把空调调低,随便拿了件衣服进去冲了个澡。 出来时仍然有些心浮气躁,他深吸一口气,在桌上铺了张纸。 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银花丝香炉,他点了一支檀香,深深地吸了一口。 感觉整个人一下就清醒了。 取出娄主任新寄过来的敦煌飞天的图,他仔细地看了两分钟后,沉思片刻,便提笔开始进行绘制。 其实于画画,陆子安并没有太多的渴求。 他更多的,是将画画与书法,作为静心的途径。 在挥洒之中,让心宁静下来。 而娄主任之所以在众多画师里,挑中陆子安作为敦煌壁画的匠师,也算是眼光毒辣。 如今的华夏,许多画师都喜欢随波逐流,追赶时尚。 什么流行就画什么,只求能提高价格,卖个好价钱。 但是这样的画,充满匠气。 匠气一词,可以说,这是对一个画家最负面的评语。 但凡见过陆子安的画的人,对他的评价,往往都会提升几个层次。 原因就是,陆子安的画,永远不会充盈着匠气。 他画的人物,灵动而雅致。 画的山水,充满了书卷气。 匠气与书卷气的区别,不在笔法,而在于笔意。 书法中对于“笔意”的重视,是从北宋开始的,所谓“宋人尚意”。 米芾说:“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 苏东坡则更进一步:“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这种说法,便是把“笔意”放到了“笔法”之上。 苏东坡更有言: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得意气所到。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糟枥刍秣,无一点俊发,看数尺许便倦。 “士人画”之所以好,在于有“意气”。 “画工画”为什么让人“看数尺许便倦”? 原因是“无一点俊发”,也就是缺乏“笔意”。 董其昌提出“南北宗”论,极力推举南宗画,也是从笔意出发。 他认为一旦落入“画师魔界”,则“不复可救药矣”。 陆子安绘画时,因为手腕极稳,心境平和,画出的画更加虚灵微妙、随机生发。 而这八个字,正是南宗画笔意的精髓所在。 如今他寄回敦煌的画,每一幅都被精心裱了起来,就挂在敦煌莫高窟的一个空洞窟内,供游人参观。 有许多高校的学生自发组织前往欣赏,细细体会。 去的人多了,也有人开始察觉到了异常。 于是有一众前往参观的艺术生就被几名记者堵住了,问他们可有所得。 当时那个视频,沈曼歌还给陆子安看过。 那几名学生彼此对视一眼,面露惭色。 最后是一名男同学往前一步,缓缓地道:“我学画十三年,但是我只在陆大师的画里,看到了自己。” 记者们听得一头雾水,待要细问,这些孩子却是死都不肯回答了,只说他们要说的,都被恽格说过了。 而恽格对南宗画笔意的描述,则更加文雅:“元人幽秀之笔,如燕舞飞花,揣摩不得。又如美人横波微盼,光彩四射,观者神惊意丧,不知其所以然也”。 这也是记者们共同的感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其实,“虚灵微妙”也好,“揣摩不得”也好,都是强调用笔的灵变不拘,不得有固定的格式、套路与趋势。 “纤微要妙,临事从宜”,就如金圣叹论文章“笔势如龙蛇夭矫不就捕”。 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才能产生“如在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的效果。 否则,观者兴味索然,自然是“看数尺许便倦”了。 思绪回转,陆子安落下最后一笔。 “画得真好。”旁边飘来一声幽幽的赞叹,带着七分崇拜:“子安,你画得越来越好了。” 陆子安这才察觉到沈曼歌的到来,就这么拿着笔转过脸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沈曼歌反问道:“难道你还约了妹子?” 没好气地收回视线,把笔洗干净挂好,陆子安擦干净手,慢条斯理地道:“我是说,你该睡觉了。” 今天也累了一天,她怎么就不困呢。 “我还不困啊。”沈曼歌理直气壮地道:“我房里的网连不上,游戏也打不了,我无聊嘛,不就过来找你咯。” 连不上网?陆子安有些奇怪:“怎么会呢,我找服务员问问?” 开什么玩笑!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