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石已经大变样。 表面的杂质清除之后,表面呈现出各种皱,皱象犹如斧噼千仞;似海浪层层,大雪叠叠;象春风吹碧水,微波滚滚。 而那白色石脉仍是最为显眼的一点,纡回峭折,氤氲连绵,整体呈现出一种奇石独有的美感,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岩石不简单。 “这,这还需要我,我来加工吗?”汤叔表示很怀疑,他盯着灵璧石,喃喃道:“我感觉,这已经很好了。” 陆子安微微一笑,将整块石料表面打磨光滑,清理干净后,才起了身。 “当然需要。”他指尖在岩石表面轻轻划过:“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思想,随意发挥,觉得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在每一位艺术家创作的过程中,他们就是创世神。 一草一木,一笔一划,皆由他们幻想而来。 创作,亦是在创世。 茫茫然戴上眼镜,汤叔目光从奇石上划过,咬咬牙,拉风箱。 “呼!呼!”风箱拉起来了,房间里也逐渐升温。 汤元欢快地帮忙,汤叔拿起铁,一块一块地挑完,一边挑,一边看向桌上的岩石。 “这是在挑选适合的大小和重量。”陆子安瞥了邹凯一眼,解释道:“他现在在构思如何创作。” 将他的话立刻记录下来,邹凯有些迟疑地道:“就这么看几眼,不用称一下?这么神奇的吗?” “重量和尺寸,这种基础性的东西,做个十年二十年,哪怕随便给个人,都能清楚地估略出来。”陆子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 “……厉害了。” 说话间,汤叔已经挑好了材料。 他大概是热得不行了,直接把上衣给脱掉了。 当他全副心神都投注在铁画上时,他已经顾不上不好意思,只是依然觉得眼镜有点碍事,想取掉又停了手。 做铁画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它的材料都是一些毫无光泽的铁板。 汤叔左手钳着铁,右手拿锤,以锤代笔,把铁板敲出大致的形状。 铁板被逐渐锤打成弯曲的铁柱,难得的是上下粗细都一致。 这也充分说明了他的锤打是非常有技巧的,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如果力道过大,铁块会瞬间砸扁,再要变回来难度更大。 一旁的汤元艳羡地看着汤叔手下逐渐成型的铁条,僵硬地拉着风箱。 他其实也很想学,但是总是学不会。 做铁画,不仅需要手艺,更需要对整体画面的掌控。 它是由一个个细节组合而成的画,极为考究画者的整体布局能力。 屋子里温度越来越高了,汤叔额角开始渗汗,连眼镜都有些戴不稳。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他的呼吸快而不乱,右手高高抬起。 “当!当!丁丁!” 伴着枯燥的打铁声,汗水从胸前滚落,偶尔淌在火红的铁条上,便会发出“滋”的一声响。 这是真正的手工锻打,每一个拐弯,都需要数十下的锤打,才能够达到想要的结果。 而如汤叔这种精益求精的人,更是每个细节都追求完美。 陆子安静静地站在一侧默然欣赏,透过那单调的动作,他仿佛看到了汤叔在那间小屋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锤打。 这种铁锤,砸在铁上时,手会微微发麻。 虎口会磨损、破皮、出血,时日久了就会成茧。 汤叔两只手满满的茧子,全都是他数十年艰辛的铁证。 这样的环境里,明明热浪滚滚,浑身冒汗,陆子安却感觉心旷神怡。 他心中再无焦躁,连心跳声都格外沉稳。 当,当当。 打铁声声声入耳,无比清脆。 以作品来证明存在,突破自我,使铁画从孤高的山峰上走下来,融入现代。 既要保留它本身的特性与风采,又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升华,还要考虑到世人是否买账。 这真的很难。 铁画如此,玉雕亦如此。 如果,铁画这一次能够重获新生,那么,第三次玉厄,是否也可以另辟蹊径? 戒虚大师给他的指引,让他来芜湖,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伸手轻轻抚摸着灵璧石,陆子安唇角微勾。 这一切,就让时间和市场来证明吧。 随着些微的喘息声,汤叔的铁画初步完成,开始进行铁画中最精细的工序——焊接。 铁画的焊接不同于一般焊接,它是用纯银加上点铜粉,一点一点焊,不能有半点马虎。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