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易老,花丝难寻。 被称为城都四大名旦之一,与漆器、蜀绣、竹编并称的银花丝,曾经也有过极为辉煌的历史。 甚至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700多年的殷商时期。 繁复的技艺,坚守时光的寂寞,造就了许多珍贵的银花丝作品。 但终究抵不过时光的冲刷,它们在历史长河中渐渐淡去了身姿。 任老爷子拿出一本相册,翻给他看:“你看,这是西汉时的银花丝工艺品……” 陆子安不忍心打断他,事实上,任老爷子指的那一面,是空白的。 可是,相册上的其他照片,真的美得慑人心魂。 银花丝技艺最大的特点,是采用“平填”技术,无胎成形。 它的工序繁多,银丝最细的仅有人头发的一半,粗的也仅几毫米。 把白银抽成不同粗细的银丝后,按照已制作出的图形边框,用掐丝、填丝、织编和累丝四大技法对中间的图纹进行填充和编织。 这种独特的技艺没有任何捷径可言,全凭艺人的艺术感悟和熟练的手上功夫。 陆子安情不自禁看向任老爷子带来的那个银花丝球,所有银丝细致而纤雅,构图极为复杂。 真的很难想象,它的创作者,实际上已经基本失明。 更难以想象的是,它竟然出自这样一双伤痕累累到几乎要废了的手里。 十指连心。 创作它的时候,任老爷子一定会被剪刀扎到很多次。 这些伤口,都是这么来的吧? 旁边的应轩低着头,飞快地抹了把泪。 他知道,这很丢人,可是他忍不住。 “去拿医药箱。”陆子安扫了他一眼,温和地握住任老爷子的手:“任老,您别担心,会有人来学银花丝工艺的。” 任老爷子面上露出一分喜色,又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哎,大师您不用安慰我,我只希望,它能不消失,不消失就好了啊……” “它不会消失的。” 任老爷子露出一分向往:“您别看现在它没人知道了,其实银花丝,以前真的很厉害呢,那时候哇,我们一整条街上!全都是高高的银楼,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都是漂亮姑娘,头上戴的手里拿的,全都是银花丝,我们那里产出的银花丝销往全国各地,还有很多出了国……我给您找……” “我知道我相信的。”陆子安很努力地微笑,语气坚定而诚挚:“也请您相信我,有您这样的艺术家在,银花丝绝对会东山再起。” 任老爷子有些窘迫地缩了缩手,嗫嚅着道:“我,我就是个糟老头子,算不得什么艺术家的……” “不,在我心里,您就是最伟大的艺术家。”陆子安站起身来,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谢您给我上的这一课,老师。” 有一位姓高的学者曾说:“什么样的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匠人或艺术家?就是不被外界的变化所吸引,而专注于做手上的事情。” 与如今随便唱首歌、演部戏,跳跳舞就敢自称艺术家的人相比! 在陆子安心里,任老爷子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虽然穿的是粗衣布裳,住的是破房漏屋,吃的是粗粮淡饭,但他的内心比谁都要来的清风朗月! 哪怕其他人已经全部放弃! 惟他一人在此坚守! 背负着沉重的历史,哪怕付出的是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如果这都不能算,那世上就没有艺术家了! 应轩抱着东西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沈曼歌,带了一些水果点心进来。 她抱着果盘,目光聚焦在任老爷子的手上的时候,虽然应轩跟她说了,但她还是有些被惊到。 几秒钟后,沈曼歌才回过神来,轻轻将果盘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柔声哄带着小姑娘去吃。 陆子安半跪在地,托起任老爷子的手,不顾他的挣扎,细心而缓慢地,将所有伤口都一一上药包扎。 有很多老爷子掩在掌下的伤口,甚至都已经化了脓。 应轩看哭了好几回,递纱布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第一次被这样精心对待的任老爷子眼眶也微微红了,被包扎得木乃伊一样的右手僵硬地摸索着,轻轻地握住了陆子安的手:“陆大师……您是真正的大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