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都是搬过来随侍的,太后也不禁这些嫔妃们和他睡一起,但他愣是一次牌子都没翻过,若说开始还是赌气,但一个月了,男人也不憋得慌么? 他暗自摇摇头,毕竟作为太监,他十岁多就净身进来了,伺候的又是慈宁宫的粗活儿,不大晓得男人的事。唯只这种事也是越不“能”,越好奇,自己拿着臆想穷开心罢了。 昝宁退到里屋,看见屏风上挂着的一件吉服,嘴角突然露了一丝笑意。 在最前途未卜的时候,他怀郁如疾,朝野之事一概莫知,太后野心昭然若揭,他读过那么多史书,太晓得被软禁或被废的君王是什么下场。他当然必须翻身,但是无一人、一兵、一卒,怎么翻身? 日日心里像是被火煎熬,作为男人又不能流泪伤心,露出孱弱的表现来。打完小太监出气,往往也会像气儿全部泄光的球儿一样,颓废、气馁、再无自信。 直到那一日,正是大阿哥过继的宫中家礼,宫女来伺候他试穿吉服,他心知太后的险恶用意,但无力阻止,只能把一腔气怒撒在司寝宫女的身上,对着她骂:“衣裳你检查过没有?袖子口这么硌人,你也给朕穿?!” 宫女他不便亲自上手打,跺跺脚道:“还不滚?!换件其他的来!” 宫女战战地,低声说:“万……万岁爷,园子里带的吉服不多,还有一件天青色的和一件枣红色的,您上回嫌它们都有些洗旧了……” “那就不穿了!”他一拍桌子,“穿什么吉服!吉庆什么!当我是没儿子的老绝户,我还该放鞭炮来庆祝庆祝是么?!滚!” 那宫女不敢违拗,麻溜地滚出去了,少不得把皇帝的言行汇报给太后去了。 昝宁气呼呼的,拿那件衣裳撒气,狠狠地脱下来,往床上一甩。 衣裳袖子被翻了过来,他一眼瞟过去,却突然愣住了。 袖子里子上是绣了花——平素衣服里子是不绣东西的,穿着会硌着不舒服,但这上面却绣着一弯笑眼似的月牙和一枝青松。 昝宁胡乱地一阵翻,在他贴身的荷包里翻出一块帕子,石青底色上,也绣着同样的月牙和同样的青松。 这是他日日不离身的东西,是李夕月送给他的绣作,绣得那么用心,精致得简直呼之欲出,而且,这是她无言诉说的心意,女孩子最隐秘而真挚的爱意全数投放在这笑眼般的弯月上,每每见到,他就如见到她可爱的月牙般的笑眼。 袖子上这月和松当然绣得粗糙了不少,没有那么繁复细致的配色,也没有极其逼真的绣工,但那针脚细密整齐,配色精妙鲜亮,还有月牙与松枝的模样宛如复刻一般——想都不用想,必然是她的手笔。 昝宁当时激动得热泪在眶子里打转儿,把衣裳抱在胸怀里,密密地吻袖子里这刺绣的小月亮。 “夕月,你受苦了。”他在心里对她说,“但是我知道,你还在企盼着我,我也希冀着尽快与你重逢。” 他的腔子里顿时有了无穷的力量,在这样的颓势之下,也深感前路即便荆棘丛生,也值得他披荆斩棘,即便被划得遍体鳞伤,也值得他咬牙努力。 那天,司寝宫女再一次硬着头皮到他的寝宫门外,牙齿仿佛在打架,却又不得不努力着说:“万……万岁爷,太后吩咐,您……您一定得穿吉服参加大阿哥入宫的典仪。” 她捧着两件叠好的吉服:“万岁爷……太后说,洗旧了就洗旧了吧,凑合着也能穿穿,过了这一阵,再叫内务府和织造府给您做新衣。” “进来伺候吧。” 屋子里传来皇帝淡定得多了的声音。 小宫女鼓起勇气进了门,准备着挨上几拳几脚,也得按着太后的吩咐伺候他把吉服穿上。 却见昝宁神色平静,已经把那套香色缎满绣着石绿水纹和平金龙纹的吉服穿上身了。 他这一阵清瘦了一些,衣服腰身里好像有些空荡荡的,于是他张开双手,等着宫女帮他系上玉版腰带。 那司寝宫女边伺候系腰带,边小心问:“万岁爷,刚刚袖口那里硌着,要不要奴才瞧瞧是怎么了?若是洗得不平服,可以熨一熨,若是……” 她没说完,昝宁就很随意地说:“没事,朕后来看了,原来是一根线头,已经扽断了。” “是。”小宫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