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来聊聊。你能看得开生死,朕由衷佩服你。但是你今日要朕发上谕收回太后手中的‘御赏’印,朕以什么名目来收?纳兰家掌着步军统领衙门,太后又是母辈,一个‘不孝’的名声就够压死朕。” 礼亲王道:“只要皇上有心,奴才拼着这条命助您一臂之力!” 昝宁皱眉沉吟了一会儿。 礼亲王冷笑道:“不错,我也没那么大气,我就是要报仇雪恨——生不能报仇,死诸葛也能吓死活仲达呢!奴才有遗折——这是朝廷制度许大臣死谏的——到时候您别害怕那边的淫威,留中不发就行,不需要你和那老妖婆撕破脸。” 昝宁继续沉吟,考量着其中自己的风险。 不得不说,有点心动了。 而礼亲王的火上浇油终于起了效:“唉,奴才悔死了!她看着面善,其实毒得不行:借刀杀人种种,用得极溜,当年后宫‘干净’得要命,便是她的手段。当年圣母皇太后去世,奴才就知道这个老妖婆没有什么下限。可惜自己警醒得晚了!” 最后一句,昝宁容色大变:“你说什么?!” 礼亲王抬头说:“呵呵,圣母皇太后英年早逝,皇上只顾了伤心,没有求索过实情?” 昝宁已经如雷轰顶,半日说不出话来。 他瞪着礼亲王一张一合的嘴,知道礼亲王在说话,却根本听不见这个人在说什么话。耳朵里“嗡嗡”的,整个脑袋都像被浸在水里,人已经透不过气,胸口憋得发闷。 好容易见礼亲王闭了嘴,而李贵已经在他身后,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昝宁扭头,瞪着红红的一双眼问李贵:“这是真的?!” 李贵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却只能警告着:“万岁爷!” 昝宁内里馁然,半日说:“好吧,带皇伯父回宗人府吧。” 礼亲王艰难地起身,几个小太监把镣铐给他重新缠上,走一步就是锒铛之声。昝宁看着他伯父的背影,那高大的胖子,腰围依然粗大,但背却弓了起来,华发幼细,看着顿显苍老之态。 意气风发的人,可以转瞬间变成这个模样。 所以,即便是他昝宁这样的一国之君,也可以被权力撕咬拉扯成一团污泥。 李贵看昝宁死死盯着礼亲王背影,然后又死死盯着门帘的神情,心里有些担忧。他挥退里面几个小太监,嘱咐他们“管好自己的嘴”,然后关好门重新上前说:“万岁爷,您可不能这个样子!” 昝宁说:“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朕?!” “告诉皇上什么?”李贵反问,“宫里乱七八糟的传言还嫌少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谣言,奴才就都传给您?疑邻盗斧的故事讲了两千年了,万岁爷就不怕自己早早地背着恶名再无翻身之日?” “混账!”昝宁此刻听不下去,用力把桌上的茶碗扫下去,跺脚怒骂道,“朕要你教训?!” 李夕月这盏茶泡得真好!龙井的清芬异香从砸碎的杯子中传了出来,弥漫在西暖阁中,竟然比龙涎的气息还要夺先声一般。 李贵并不惧他这火气,只是安抚地说:“哎呀,这碗茶可惜了,奴才让李夕月另外泡一碗来。” 拔脚就出门了。 因为是叫李夕月去了,昝宁那一肚子无名的火气居然也就憋着发不出来了,一个人尚未能从极度的震惊和愤怒中缓过神来。 李贵到了西暖阁外。暖阁虽然隔音很好,但架不住砸杯子的动静太过尖锐,外殿的侍卫和护卫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故意做出“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李贵对一旁他的徒弟跺跺脚,大骂道:“你是什么眼力见儿?西暖阁里不用打扫么?”目光巡睃过外殿一圈儿人,一句对他们的警告都没有。 他转而往茶房去。 宜芳在火炉前犹自后怕,听见门响就浑身筛糠似的。 她抬头看见是李贵,抖索着问:“李……李总管,万岁爷那里有什么……什么事啊?” 李贵冷着脸说:“杯子都摔了!” 宜芳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会拿自己“作筏子”。 李贵却转脸向李夕月:“再泡一碗去吧。今儿他心情不好,咱们做奴才的挨打挨骂都是天恩,能给万岁爷出气、分忧,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夕月正担心着昝宁呢,点点头应和道:“可不是。不过宜芳吓坏了,还是我去吧。” 宜芳感激地看着她。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