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上亲政之后, 太后进养心殿这片院落就很少。更何况这大清早的,大家还没起床的时候, 她过来干什么?! 昝宁不由说:“这么早?朕没起身呢。” 外头那李贵正欲说什么, 大概看见太后近前的身影, 原来的话吞了下去,只能陪着笑脸,提高声音说:“太后万安。万岁爷……还没起身呢……” 太后在外头顿住了步子, 笑语晏晏的:“哟, 卯正了还没起身呢?放在做皇子的时节,可该准备着去上书房读书了。做了皇帝,只应该更勤, 岂能躲懒?” 李贵在向她解释:“回禀皇太后,万岁爷是昨晚上处政晚了些, 耽误了觉, 可勤快着呢。奴才马上去喊他起身。不知道太后大早地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奴才如何禀报万岁爷呢?” 太后闲闲地说:“还不是知道他这一阵疲累焦虑, 心疼他,所以过来看看他!喏, 丽妃宫里昨儿炖了燕窝羹,整整炖了一晚上, 浓得很, 大滋补,我让她一道给送过来了,给皇上补补身子。” 皇帝膳房里也不缺一道燕窝羹, 这明摆着别有用心。 里面两个一听:嗬,丽妃也来了?!这嫡母不宜进庶子的卧房,妻妾总是可以进来了的。顿时起身穿衣,一通忙活。 果然,太后说:“丽妃,你还愣着干嘛?进去伺候皇帝起身吧。皇帝这两日疲累,你唤醒他的时候务必温柔一些,别惹得他发了起床气。” 李贵在外头拦阻:“值夜的宫女想必已经叫了,这会子还不至于耽搁,娘娘若贸然进去,说不定万岁爷反而不快。这样,还是奴才去催一催吧。” 太后顾左右笑道:“值夜的是宫女啊?” 李贵硬着头皮赔笑:“万岁爷是个精致人,每每嫌奴才们这些太监做事太粗,还是宫女细致些,照应得好。” 太后笑道:“没事,他有这点小癖好正常。一国之君嘛,以天下养,只要宫人伺候得周到稳妥,就是好的。便是生出皇嗣来,也是天下的福祉,我岂会不高兴呢?” 李贵脸色尴尬,但知道越是这样说,她越是警觉心上来了,只盼着里头两位听在耳朵里,千万别忙忙乱乱地还对不上榫卯。 太后又说:“丽妃你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即便不进去伺候穿衣,你也进去候着洗漱呀?燕窝羹放冷了还怎么吃?” 丽妃拿着鸡毛当令箭,蹲蹲身子“是”了一声,真个顺着东暖阁往里去,还问李贵:“啊,万岁爷昨晚上没翻牌子啊?没睡寝宫啊?是睡东暖阁最里头的斋室么?” 李贵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跟着边走边答话:“万岁爷昨晚上处置政务呢,太晚了自然没力气翻牌子,斋室最近,忙活完了就直接安置了。哎,娘娘,就这里吧,宫人在里面伺候更衣,万一万岁爷还要解个手什么的,您岂不是尴尬?” 丽妃觉得自己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尴尬的?不过她不象皇后性子拗,李贵这意思很明白,她就停在斋室外面那间的门口,捧着装燕窝羹的食盒站得恭恭敬敬的,口里依着规矩报名:“奴才丽妃,奉太后的懿旨,给皇上送燕窝羹来了,就在门口伺候,听皇上的吩咐。” 斋室里头的两位当然忙着穿衣服。李夕月先帮着昝宁穿戴,忙完了再顾自己穿戴。 昝宁也想帮忙,可惜他从小是像“爷”一样养大的,动作极其不利索,一急躁之下,差点把李夕月的扣子扯下来。 李夕月想说他,但知道丽妃就竖着耳朵在一道隔扇门外头站着呢,所以除了瞪一瞪她那双圆眼睛,示意他“别添乱”之外,一点声音都不敢有。 她自己麻溜得很,很快就把衣服穿好了,又蹲身在屋角摆上宫人值夜用的毡毯,做了一番在屋角值夜的假象。 但摸摸自己的辫子,昨晚一夜拱在皇帝怀里睡,辫子松散毛糙——按理值夜的人只能靠墙坐着打打瞌睡,不许躺下大睡特睡的,辫子这样子,实在说不过去。她赶紧又拉散了辫绳儿,用手指扒拉着头发。 外头丽妃又喊了一声:“万岁爷起了么?要不要奴才进来伺候?” 昝宁很着急,一边帮李夕月扒拉长发,一边火气冲冲地喊:“起着呢,耽误不了早朝,大不了不吃早上的点心就是了。能不能别催?” 丽妃在外头不敢说话,李夕月倒适时说了:“万岁爷,腰带。” 昝宁自己把腰带系好,而李夕月动作也快,没有梳子,也把乌光油亮一条长辫子扎好了。 她回头检视了一下窄小的斋室,自感并未有破绽——唯一的破绽,大概就是自己作为一个小宫女,和皇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晚上了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