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憋着泪意,心里道:这一哭,是撒娇,也是认怂,得憋着。 “奴才好得很。”她揉了揉鼻子,又瞥了一眼皇帝的衣服说,“完了,司浣洗的宫女要哭了。这药汁子可没法洗。” 昝宁见她没有闹起来,自己先舒了一口气:“没事,她哭随她哭吧。” 想想不对,又说:“大不了这外头的面子不要了,重新换套面子就结了。” 除了端罩,貂皮的衣裳都是毛朝里,外头加织锦或宁绸的面儿,面儿脏透了不能穿,就换个面儿。 李夕月却抓了话柄,叹口气说:“可不是,小宫人哭不哭,贵人们可不在乎。” “不是……”他垂眉耷眼地赔不是,“我莽撞了,只是想你好好吃药。” 李夕月瞧他这样,估摸着自己还可以再进一步,再作一作,于是冷哼一声:“万岁爷这话,奴才可当不起。万岁爷要威胁,只管传奴才的姑姑拿把尺站在一边,一口不喝抽一下,管保奴才全喝了。” 这也是他昨儿的话,全部璧还! 昝宁觑着她的脸色,不得不陪着小心、伏低做小:“没有,说着玩儿的,我哪舍得呢!” “捏着鼻子灌就舍得。”她身子一偏,红红眼眶说。 “哎哟喂小姑奶奶!”他简直要被逼疯了,“你实在生气,你打我两下,咬我一口都成啊!说这些酸不酸、咸不咸的话,真是气死了都没法说。” 李夕月想:你平日不就是这样的?放别人身上那是该受着的,放你身上你受不了了啊? 不过看他愁眉苦脸的,李夕月毕竟不是个心肠硬的人,还是缓下声气说:“谁敢打万岁爷呀。”主动抽出手绢把他衣裳上的浮渍先给擦了,免得继续往里渗,脏到皮毛部分会脱硝。 昝宁让她擦了一会儿,伸手握住她的手:“不生气了?” “奴才不敢生气。” “甭管敢不敢,只说心里真的气不气了?” 李夕月看看他,他眉头又蹙起来了,她生怕他那眉间的折痕愈发深起来就会祛除不掉了,只能自己先退一步:“好吧,是心里不气了。” “那笑一个?” 李夕月心里骂:这混蛋怎么得寸进尺呢? “笑,倒也笑不出来。能不哭就不错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他就没有得寸进尺,而是小心地问:“要吃蜜饯吗?” 李夕月心一软,点点头。 他屁颠屁颠地又拿了蜜饯匣子,显摆地说:“给你带的都是进贡的好东西:穰荔枝、紫苏梅、木樨藕、金丝枣……”看她这个吃货似乎不动心,小心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李夕月拈了一个话梅:“这个挺好的。” 含进嘴,酸酸甜甜咸咸的,外带先头药汁的苦涩,口腔里倒是五味俱全,颇似自己与他相处以来心里的各色滋味儿。 昝宁捧着点心匣子,大气都不敢出似的,等她品鉴这蜜饯果子。 终于得了一句“挺好吃的,到底是贡上的东西。奴才再尝尝穰荔枝。” 依旧是点头赞许:“口不苦了。” 皇帝也放下心来,笑道:“刚刚真像我小时候,先帝突然到上书房来考评各个阿哥的背书,心一直乱跳呢。”好在这姑娘不作,偶尔作一下也不过分,反觉怡情。 然后他耍赖皮:“你要补偿我吧?” 贱兮兮笑着,抱住李夕月的腰,求她一吻。 李夕月敷衍地亲了他脸颊一下,然后说:“病着呢,您不怕被过病气,奴才可担心着。” 昝宁所求不奢,坐在她的通铺炕上,说:“无聊吧?我陪你说说话。” 李夕月犹豫了一下:“万岁爷不忙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