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享乐的皇帝。” 他看了看茶水,自嘲地笑道:“朕自谓还不是个穷奢极欲的人,但玉食方丈、锦衣绣裳总是少不了的。内务府一枚鸡子儿能报十五两银子的虚账,即便是知道他们弄鬼,里面大官小吏的各种纠葛,你也理都理不顺。何况想想民间,官是官,吏是吏,官都未必清廉,吏更是等着弄钱,打了这些年的仗,最苦的就是黎民百姓。可是说整顿,也不是一句话就整顿得了的,亦是盘根错节,拔出萝卜带起泥。” 李夕月也忍不住插嘴道:“但是万岁爷只要想管,总比颟顸不想管的要好。” 昝宁立刻注目到她那儿,不仅没责备,还笑了笑,蔼然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会儿你到茶房去,朕和白荼有话说。” 这倒是少有的,把她李夕月打发走,把白荼留下说私话。 白荼一会儿也回来了,看着心思有些重,在茶房门口张了张李夕月,说了声:“我先回屋去,明儿见我父母,还有些带给他们的东西要归置起来。万岁爷如果要添茶,你辛苦照应着。” 啊,明儿就是初二了,李夕月万分羡慕。 等到皇帝引见大臣结束,里面才叫添茶。李夕月端着银壶和茶盘,到正殿门口,远远看见几个大臣的背影从垂花门出去,其中一个是荣贝勒,从那背影和花翎一看即知。 她见总管太监李贵往西暖阁努努嘴,知道皇帝还在里面。伺候了几回西暖阁了,皇帝不甚避忌她,所以李贵等也默认这个小宫女有了进出西暖阁的资格。 她站在西暖阁的门帘前,朗声说:“奴才李夕月,给万岁爷奉茶。” 里面叫了“进来”,李夕月侧身进了门,然后吓了一跳,昝宁正拿着一把剑在那儿舞得起劲儿呢。 她放下茶盘,他也放下剑,擦擦额角的汗,兴致勃勃问:“我的剑舞得怎么样?” 这种惠而不费的马屁,李夕月还是会拍的:“万岁爷的剑舞得真好看!” 见昝宁面露不屑,想来是用词太随常,没啥意思。她想了想从小被逼着背的诗词,随便说了句参差像的:“真可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然后皇帝就喷饭了:“李夕月,你知道这句是什么意思么?” 李夕月回忆了一下,《洛神赋》么,形容神仙的,好像有点不得劲,但皮着脸笑道:“管它什么意思,反正万岁爷的剑舞得好看,像翩翩飞的大雁,也像水里游的龙。” 这么一说,也不算全不合情。 昝宁本也不打算和她讲诗论道的,嗤笑一声,说:“没学问,少显摆。倒茶去,渴了。” 李夕月赶紧拎着小银壶,给他的明黄珐琅彩茶碗里续茶。 他是真渴了,拎起来一吸而尽,不觉前襟滴了几滴,自己低头说:“傻站着干嘛呀,帮着擦擦呀。” 李夕月“噢”了一声,掏出手绢凑近了给他擦。 他刚练了剑,脖领子里喷薄出汗水味。但是不难闻,李夕月靠得近,反而觉得神思昏昏,擦起来心不在焉的。 昝宁低头低声问:“怎么了?心里怨我么?” “啊?”李夕月飞瞟了他一眼,问,“奴才怨万岁爷什么?” 她接着继续垂下脑袋,还在看他前襟上的茶渍,想着只怕司浣洗的宫女又要哭了。 但在皇帝看来,这是低头娇嗔的模样——娇嗔有那种妩媚哀怨的,也有她这种爽脆利落的。他亲额涅就是前者,从小,他每回给亲额涅请安,都得她娇嗔两句:“六哥儿啊,好好读书,别让你皇阿玛生气,也别叫皇后生气。额涅什么都没有,就剩你,你再不争气……”那时他总有说不出的愧悔——哪怕什么都没做错。 所以他每每见到自己后宫的那些跟他发这种娇嗔,他就想到母亲当年的不自在和自己当年的不自在。 还是李夕月这种好,大大方方的,从来不作,也不拿情分裹挟自己。在她身边,放松。 昝宁笑道:“怨我不让你到顺贞门会见家人啊。” “哦,是这条。”李夕月道,“万岁爷不说,奴才都快忘了呢。没事啊,还有下个月呢,奴才再多等一个月就是了。反正万岁爷答应了,奴才心里就安定了。这可没什么好怨的,还得感激您呢。” 昝宁突发奇想:如果就让她明天去会亲又如何? 他说:“你阿玛就在内务府当差,不远,叫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