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的一顿吼, 谁都听见了。 他是天子,当然要端着架子,但细节处还是在刻意修好, 所以盼着“她”也懂得。 但是要不要欺君,白荼有些踌躇。 她这一踌躇, 皇帝心里就有些明白过来, 而且感觉胸腔里渐渐有些凉,有些酸, 他看看白荼,目光就移到了面前的一张白纸上, 于是提笔假装忙碌,在纸上乱写乱涂, 嘴上说:“你不必说了, 朕晓得了。” 白荼说:“万岁爷,她到底还小,入宫的时间又短, 在家里小姐当惯了,总有点小脾气。” 昝宁故作轻松地笑笑:“朕知道,谁还和小丫头片子计较不成?” 可是他睡下时,心里压制着的难过就泛上来,他拿她撒什么气呢?!活泼泼、笑眯眯的小姑娘,每每给他的坏脾气给吓到,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和紫禁城其他人一样没有生气,死气沉沉? 晚上入眠可以乱想,想了她一会儿就会有其他念头——算算他冷落后宫已经很久了,倒像自罚一样,憋得自己难受——却又不敢碰她,这是什么毛病?! 第二天皇帝围猎。 李夕月和白荼在营帐里听到围场上哨鹿的声音“呦呦”的,听得特别清楚。早晨是“哨”,到了午间左右,则马蹄声、呐喊声震天动地。 李夕月听她阿玛说过,围猎的过程就是侍卫们先头戴鹿角,用鹿哨子吹出雌鹿的叫声,引诱雄鹿前来找配偶,然后在皇帝和各旗统领旗子的指挥下缩小包围圈,把这一“围”的鹿及其他动物逼到空地上射杀。 李得文还感叹地说:“这些旗人的先辈可是真剽悍!从皇帝到满族大臣,哪个不是娴于骑射?每次猎获都是几百大车这么装,皇帝一个人射鹿、兔、虎……就能上百只!——记载上都写着呢。但如今到底不同往昔,旗下大爷们擎鸟笼子斗蛐蛐。”他会自失地一笑:“嘿,我也是。这会子叫我跟着射猎去,我只怕要叫野兔子蹬死。” 惊天动地的动静直到晚上才停息。 远远地看见山丘间茫茫的火把渐渐移近了,马蹄声也愈发清晰。守着网城入口的侍卫先举火把为号,接着是御幄周围服侍皇帝的小太监们奔散递话:“是万岁爷回来了!预备着伺候!” 其实谁都不敢怠慢,皇帝的热浴水、热茶饭都早就备好了,只等他回来一传,大家就能给送到位。 白荼在做茶房的帐篷里看风炉子上的水,絮絮道:“这水淀了两天了,滤了两回,再要怎么洁净就除非换水了。万岁爷回来一定口渴,茶水得温、不能烫。” 最后来一句:“哎,今儿是你的班儿!” 李夕月苦着脸:“我晓得。反正我每次伺候就是挨呲嗒。” 白荼别她一胳膊肘:“净胡吣,皇上对你怎么样,我们可都长着眼儿呢!”譬解给她听:“反正小心谨慎总没错,少说话,多看他脸色,特别是——”她拧拧李夕月的脸蛋:“要笑!” 正说着,李贵在门口一探头:“快!万岁爷渴了好一会儿了,奉茶!” 李夕月被白荼轻轻推了推,没奈何端着茶盘去他御幄里。正好看见好几个小太监在抬雨毡、油布和皇帝洗浴用的大澡盆,还一桶一桶地准备着热水。 李夕月进门,见皇帝穿的是甲胄,这会儿斗篷和帽子都摘了,嘴唇有些焦敝,脸色也不大好看。 “万岁爷,茶。”她愈发小心,走路都悄没声儿的,轻轻把茶盏放在他手边的小案上。 昝宁大概渴极了,端起茶碗一吸而尽,然后示意她再倒一碗茶。 李夕月倒着呢,澡盆和澡水都准备好了——就在屏风隔着的、做寝卧的后半边帐篷那里。 昝宁喝完第二碗茶,抹了抹嘴角的水渍,伸平双手让伺候衣冠的宫女给他卸下甲胄。 没想到这甲胄还挺沉的,平时最重不过捧冬朝服的小宫女把胸甲卸下来后居然一下子没捧住。李夕月眼疾手快上前帮着捧了一下,不然,这沉重的胸甲要砸在皇帝脚趾上,这宫女只怕要玩儿完。 李夕月看那宫女脸煞白,抖得几乎都站不稳,想想皇帝平素这喜怒无常的毛病大概也不是用来吓唬她李夕月一个人的。李夕月忍不住低声为她求情:“还好,还好,哪晓得有这么重,换我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