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窥她:小丫头正歪着脑袋,手指在地面上划来划去,大概是想什么事儿想得很出神。而她一出神,嘴角就带着一丝笑,而一笑起来,脸颊上就出现了两个小酒窝。 不知为什么,见惯了各色美人儿的皇帝,此刻却突然觉得挪不开眼睛。 突然,东暖阁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在门外说:“万岁爷,六百里加急!” 六百里加急是地方奏报中最紧急的一类。一般,不是重大军务,就是督抚一级的官员突然在地方去世,方面上有重大变动。 因此皇帝绝不敢怠慢,说了声“知道了!奏折匣子捧到西暖阁去候着。”就起身蹬鞋。 李夕月踟蹰着,不知该不该去帮忙,但见皇帝心急了老拔不上鞋后跟的模样,还是心头一软,膝行上前帮他把踩在脚底的鞋后跟拔上了。 皇帝也没谢谢她,只皱眉骂做鞋的:“做双鞋那么紧小做什么?穿起来费劲!你给我找另一双备着换用。” 说完愣了愣,看见李夕月有些无措。他清了清喉咙,又说:“你一会儿找司寝的宫女办。”然后匆匆到西边的暖阁里去看折子了。 李夕月心里雀跃——总算能站起来了!这主子不比颖贵人好伺候啊,罚人跪起来不带看时间的。 她到门外后挠挠头皮,低声下气地请教外头伺候的小太监,才跟着他的指点,七绕八绕地找到负责东暖阁保管皇帝衣物的大宫女。 大宫女听她说是皇帝的吩咐,脸色立刻肃穆了,最后恭恭敬敬说了声“是”,还恭恭敬敬把李夕月送回到她和白荼居住的那间屋子里。 李夕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进门见白荼安安静静做针黹,不由笑着说:“姑姑,刚刚给万岁爷传了个话,司寝的那位姑姑对我好客气呢。” 白荼拿针擦擦头皮,好笑地说:“哦哟,这可是口含天宪了!” “啊?” 白荼用通俗的话给她譬解:“万岁爷的吩咐,你传给别人,不就代为传旨么?” “哦!” 心里不禁有点小得意,连膝盖都不觉得疼了。 白荼见她那样儿,又好气又好笑,放下针线簸箩,说:“你今儿个真长脸啊!” 李夕月一听:坏了! 知道这不是句好话,赶紧皮了脸笑:“姑姑,我第一次当差嘛……” 白荼说:“对!要是第一回 当差呢不小心打翻了灯烛,谁还给你留脑袋呢?” 突然就峻厉起来:“手伸出来摊平!不打不长记性!” 李夕月知道宫里规矩严,不敢不遵,见白荼拿着裁剪衣服的竹尺就这么过来了,既紧张又没奈何。她小心翼翼把两只手伸出来,掌心打开来粉嘟嘟的还在颤抖。她苦着脸强笑:“姑姑,万岁爷不罚我跪了半天么?” “你不提这茬儿还好!”白荼毫不留情一尺子打在她手掌心里,嘴里训斥,“只有万岁爷催你,有你催万岁爷的?这点子耐性都没有,该打!” 李夕月痛得挨打那只手颤巍巍的,哭丧着脸说:“我以后不敢了。”趁白荼不注意,赶紧换了另一只手在上面挨打。一交一替的,稍微好过些。 白荼倒也不是个狠心的主儿,不仅假装没看见她换手,下手还越来越轻。见她最后倒抽着气“咝溜溜”地几乎要哭出声了,才停下说:“万岁爷瞧你新鲜,你也别蹬鼻子上脸,以为他没有雷霆手段。” “我知道了……”李夕月犹自捧着自己的手举着。 白荼说:“别动。”去抽斗里翻了一瓶药膏,给她掌心擦了擦,李夕月顿时感觉凉爽多了,肿起来的地方也能动了,不妨碍活动。 吃饭的时候,白荼倒格外照顾她,见她用筷子有些不便,就不断地夹菜到她碗里,最后叹口气说:“我瞧你也不像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人。尽心尽力伺候几年,早点放出去。伺候养心殿的宫女在外面颇为抬得起头——只是这几年要慎之又慎。” 李夕月小心翼翼问:“什么非分之想啊?” 白荼锐利地盯着她,盯了一会儿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压低声音说:“你总知道万岁爷的生母原也是位普通宫人?” 李夕月点点头:“这不大家都知道吗?” 白荼欲言又止了一下,忍不住还是说:“万岁爷行六,上头还有五个哥哥,夭折了三个,他也只算个老三。母后皇太后原来还有个嫡子。后来嘛,嫡子也早夭,先帝宫里就有些波诡云谲了,外头说当今万岁爷谦和孝顺,先帝爷才中了意,在正大光明匾额后头手书了万岁爷的名字;内里也有人传,太后出力颇多,远远强于万岁爷身份低微的生母,所以先帝爷才首肯的。你想想,万岁爷能不孝顺这位嫡母么?” 李夕月一方面听懂了,另一方面还是有点糊涂:“当然要孝顺。但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