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的颜色反而俗艳。” 她抱歉地笑了笑:“可惜奴才又不能到御花园瞎逛。不过奴才寻思着,若是今日再有到前头宫室里当差的机会,奴才再悄悄折一枝好看的五针松回来——昨儿奴才在永和宫也是这么搭配的,瞧起来还挺有味道。” 太妃眉棱略略一挑,却说:“我这老寡妇当家的,其实早就没心情调弄花花草草。这木芙蓉就这么摆着,枯了就枯了——谁叫人折它插瓶子呢?插瓶子里迟早是个枯萎,换多少也是糟蹋。我说呀——” 老人家目光悠远,停了一歇,喝了两口滚烫的茶,后面的宫女伺候水烟,打了火镰子,把玳瑁的烟嘴儿凑到老太嫔的嘴唇前。禧太嫔凑着吸了两口水烟,铜烟袋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响。 李夕月不敢造次,垂手等着老太太。 老太太抽满意了,才把剩下的半句话接上去,但听起来又没头没脑的:“夕月,你是个挺好的闺女,一朵鲜花儿折枝儿在我这儿,真是糟蹋了。” 她有些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鲜花儿般的姑娘:“我自然是挺喜欢你,但你的前程更要紧。宫里大太监昨儿来打招呼,明日八月十四,万岁爷新纳的嫔妃从神武门抬轿子进来,今年虽新进了不少宫女,可选进来的妃子也不少,只怕不敷用,还得我这里出人——在前头,强过我这里,真的。” 第5章 李夕月相信太妃说的是真话,但她还是有一瞬间的难过与无措。 她看看禧太嫔左右,那些昨晚上还憧憬着到“前头”去伺候的小姐妹们,现在都只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她想为她们说点什么,临了又发现其实自己什么话都说不上,说出来了,不定就得罪了谁,不定就触忤了禧太嫔。唯一能说的,就是“奴才……舍不得太嫔。” 禧太嫔笑道:“真是!虽说在一起也都靠着上天赐的缘分,但我岂能耽误你?以后还念着我这老太太,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夕月不由就掉了两滴泪,明明应该说些表衷心的话,偏生一句都说不出来。 中午轮着她伺候,她给禧太嫔铺放好了被褥,又捶了一会儿腿。 寂静的屋子里,一直闭着眼睛的禧太嫔忽然说:“夕月啊,你是个有福的……” 李夕月给禧太嫔捶着腿,陪着笑说:“奴才哪有太嫔的福祉!” 禧太嫔在枕上摇摇头说:“我是最没福的人。担了个虚名,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我看人眼睛最毒,你还别不信。打第一眼见你,看你笑晏晏的模样,我心里就想,这姑娘福祉无穷啊。” 她说话总是慢悠悠的,提到自己时,总让夕月感觉老人家埋藏了一辈子的苦楚,这会儿才悄然顺着话缝儿透出来一点半点。 禧太嫔深而缓的呼吸了一会儿,才又说:“你将来发达了,记得我今日的提携。” “奴才一定不忘记!” 禧太嫔摇摇头说:“你听我说完。” “我在宫里‘湮’了大半辈子了,年节里家里女眷能进来请安,但我这种,也就是远远地大家问安,说上几句谢主隆恩的客套话……”她睁开眼,目光钝钝,过了一会儿就又闭上了,“我额涅年纪可大了,高寿啊!听说身子骨还行,若是能再见上她一面……更期待着说上几句体己话……” 年纪大的人特容易犯困,正说着话,突然就睡着了,发出沉沉的鼾声。 李夕月手上握着的美人棰没停下来,“扑扑”的动静从老太太裹在绫罗里的枯瘦腿肌上传过来。 六十多老太太的额涅……该有八、九十了吧? 再看看睡熟的禧太嫔,眉目间依然看得出清秀的模样——这样一个女儿,在宫里湮了大半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见一见老母亲了。 第二日,李夕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给禧太嫔磕了头,跟着领人的太监出了宁寿宫的门。 宫廷里到处是长长的甬道,因着新喜事而刷得簇新鲜亮。 早秋日明媚的阳光从金色的琉璃瓦上流泻下来,碧蓝的天空上盘旋着鸽子。 李夕月只敢偷偷抬眼瞄了瞄这天空的风光,就继续垂下头,只看着前面那个宫女的鞋后跟,“橐橐”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宫女的碧色衫子翻起来的襟摆也几乎整齐划一。 穿过甬道,穿过一片裙房,进入东六宫,带路的太监一个个念着名单,把小宫女们一个一个送到门口上。到了永和宫,他念了“李夕月”的名字,看了这个姑娘一眼,亦说了一句:“你在颖贵人宫里伺候,好生伺候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