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声。 李夕月听父亲提过,这被称作“叫吃”,是最前列的太监提示所有人“皇帝驾到”,这声音既不刺耳,又能保证所过之处的人都能听见,好及时回避或及时行礼,别冲撞上了。 果然,宫殿监一路小跑过来,在这群新入选的秀女面前说:“还记得规矩不?六个一列,进去不用跪,站好垂头,不许直视天颜,不许说话,记住了没?” 谁也不敢不记住。脚下筛糠的都有好几个,纵使原有几个看着心气儿高的姑娘家,此刻也毫无刚刚那昂扬的模样了,都是低垂着头。 又是一会儿,有几个穿花衣的太监过来依次领她们进去,六个人一列,进中间那大殿去,很快又出来,出来就个个汗涔涔的,拍着胸也不说话,好像紧张得不行的样子。有人悄悄问:“有没有看见万岁爷?” 出来的都是摇头。 一旁太监和嬷嬷听到她们说话就呵斥:“怎么还敢讲废话?” 大家一瞬儿噤声,过一会儿才又悄声说:“谁敢抬头啊!腿都软了!怪道见万岁爷要跪,跪了还撑得住身子些。” 李夕月想着:皇帝这该是有多吓人啊? 脑海里正描摹吓人的样子呢,一个太监气喘吁吁进来,压低着公鸭嗓子说:“快!下一列!” 李夕月看前面的女孩子都摸头发掸衣服,她也傻乎乎地跟着摸头发掸衣服,长长粗粗的辫梢儿捞在手心里握一握,心窝里也安定了些。 然后跟着带路的小太监往正殿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细水长流的小文,希望大家喜欢~ 第3章 不得不说,金碧辉煌,气象森严。 李夕月排在她那一排的最后一个,进了大殿就是最边角上一个。她垂着头不敢往上看,只看见乌澄澄的金砖地亮得好像能反射出人影子。目光斜过去一点,能看见正中丹墀也映在地面上,隐约有人影在晃动着。 俄而,听见上头人说话。 太后说:“都留吧,都挺周正聪明的模样。宫里不日进来新人,总要有足够的伺候的人。” 响起的男人的声音就该是皇帝了,波澜不惊,甚至带点不耐烦:“是,都留吧。” 太后说:“留了这么多,新人到还没到,先送到宁寿宫各位太妃太嫔那里,边学规矩边调。教着,等新人进来,再行分配。” 皇帝还是那样平淡的音:“是,就按太后吩咐。” 这就算命运定下来了。李夕月不知怎么鼻子有点酸。原来还指望着选不上,照样子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现在,这个梦想破灭了,自己得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待上七八年了。 “嘿!”有谁在她后面低喝了一声,“走啊!” 李夕月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愣神了,前头的秀女已经按着之前筹划好的路线往外头走,就她还在愣神。怪不得当班的太监呵斥她。 她赶紧地低头小赶了几步。 听见上头在嗤笑:“也有蠢的。” 太后在说:“算了,皇帝金口都说留了,再赶人家姑娘出去太没脸了。留吧,笨些就慢慢教。” 李夕月虽不好强,但给人当面说“蠢”,也觉着扫脸。 郁闷地到了来时的那座宫殿,里头已经摆上了给她们准备的饭菜:一碗一碗的白米饭,一碟一碟的菜,又清爽又精致。 大家纷纷吃饭,都是姑娘家,小的十三四岁,大的和李夕月差不多,一个个斯斯文文的。 吃完了,太监领着她们往宫里空院落里先住下,几个姑娘一间住着,那是又好奇又新鲜。但只刚通问了姓名,还没来得及聊上两句,管事的姑姑就推门进来,扫视了她们一圈,才说:“明儿各位就要到宁寿宫当差了,宫里规矩先说两条:一是无论主子跟前、主子背后,安安静静做事就是,多言多语免不了挨嘴巴子;二是一双脚也要管住,自家主子宫院尚不可乱走动,若是串了其他宫室,更是一顿打撵出宫去,甬道里还许你们走走,其他地方都算是你们的禁区——要是谁脑子不分清走到万岁爷听政的乾清宫、养心殿去了,那是给自己找死,也别怨着我今日没有讲清楚最起码的规矩。” 她到处溜达了一圈,点点头道:“屋子里还算干净。明日晨起,也要把自己收拾利落,别跟个蠢鸡崽子似的叫人看着厌烦。一会儿熄了灯就睡,寝不语,谁都不许说话。睡相也好些,别四仰八叉地冲撞了殿神菩萨。” 小姑娘们战战兢兢的,没一个敢则声,等人走了,才拍拍胸脯、吐吐舌头,亦有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就觉得哀愁——这在宫里煎熬十年八年的,该怎么捱下来? 灯还没熄,李夕月已经困上来了,她打了个哈欠说:“听说伺候主子要做好多活计,今日能早些休息,还是早些休息吧。”拉开薄薄的夏被,真个就倒下睡了,少顷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