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昪握了握拳头。 他在听到赵复先喊出那句“五娘”时,就察觉出了不对。 赵家目前没有排行第五的娘子,而赵复先与夫人陶氏伉俪情深,他是万万不会在外面与别的女子有什么纠缠的。 符合这一称谓的,只有杨昪那逝去多年的生母赵淑仪,族中行五,名燕贞。 …… 赵淑仪是在杨昪三岁那年,因感染了疫病薨逝的。 因为是疫病,她甚至只是被几个太监抬出宫外,尸身被焚烧成灰,虽然景宗皇帝对她还有些感情,允许她葬入皇陵,但在那陵墓之中,也不过是一副衣冠冢。 在没有离开长安的每一年,杨昪都会去皇陵祭拜生母。 赵淑仪薨逝时他才刚刚记事,心中对于生母的面貌早就模糊,只偶尔在翻出赵淑仪的画像时,他才能想一想,原来赵淑仪是这个样子。 可他没想到,他的生母居然没有死。 陶氏道:“当初你舅舅他们听说这个可能的消息,都吓了一跳。毕竟这事要是传出去,可是欺君的大罪,景宗皇帝一怒之下,屠赵家满门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们也不敢往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这么多年都小心瞒下来了。你去边关驻守之前,赵家不是都没怎么联系你吗?就是因为当时景宗皇帝还在位,我们怕这事败露。” 杨昪敏感地从陶氏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信息:“欺君?所以……母妃当初是假死?” 陶氏讪讪道:“我们只是这么猜测,具体怎样,当然还是要问她本人……” “为什么这么猜?” 陶氏面色窘迫起来。 杨昪没有追问,只道:“邵煜呢?” 陶氏一愣:“谁?” 杨昪道:“那个跟在她身边的邵大人。” “那我怎么知道?”陶氏下意识说,然后又支支吾吾起来,“毕竟、毕竟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外,便是遇上什么人,再嫁了,也、也是很正常的吧……” 杨昪不再问了。 他已经从陶氏的话中,拼凑出了一个隐约的真相。 母妃当年是主动假死,离开皇宫的。她不喜欢父皇,所以连他也没要。甚至在这么多年之后,父皇驾崩多年,他已经贵为亲王、手握兵权的今天,她也没打算来找他相认。 要不然,她刚刚为什么要跑? 杨昪立在墙根处,一手背在身后,目光沉静地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神色莫名。 赵复先与邵煜两人说了许久,方转过身,朝杨昪走来。 “王爷。”赵复先拱了拱手。 “说完了?”杨昪看都没看那两人一眼,淡淡道,“说完就回府。” 赵复先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回头望了望亲妹妹赵燕贞的方向,试探道:“王爷可要见……” “不见。”杨昪眉头轻皱,大踏步往前走了。 赵复先无法,只得朝赵燕贞使了个眼色,和陶氏一起跟上去。 “王爷,您别生气,五娘她也是有苦衷的……”赵复先絮絮叨叨的,“我倒是没想到来长安一趟,还能有这般意外之喜。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王爷您消消气,等过两天、哦不,等明天,咱们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我劝她好好给你道歉……” “舅父,”杨昪停下步子,侧目瞥他一眼,“毕竟多年未见,难道你就没有认错的可能?” 赵复先一愣。 “真相究竟如何,本王自会查证,不劳舅父费心了。” 赵复先苦恼地挠了挠头,还想再说什么,皇城中却突然传来绵长浑厚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让热闹的长安街都安静了下来。 行人纷纷驻足,满面惊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京城禁军骑着马,高举诏书奔过长街,口中哀呼:“皇帝驾崩了——” 百姓们才纷纷反应过来,跪地痛哭。 杨昪也是一怔。 陶氏看看赵复先,小声问:“是那个传说中痴傻,六岁了连字都不认识的小皇帝吗?” 赵复先连忙瞪她一眼,示意她这种时候别乱说话。 杨昪思忖片刻,侧目对赵复先道:“你们先回王府,我要入宫一趟。” 赵复先连忙应是。 杨昪方带着余和,大步往皇宫中去了。 …… 郑嘉禾看着大臣们陆续入宫,来到承明殿为小皇帝哭丧。这样的场景,上一次杨绥驾崩,她就见过一次。只不过上次那些大臣们的哭嚎多少有点真心实意,而今天,大臣们的悲痛就没那么逼真了。 毕竟只是一个没有亲政、痴傻、注定会被拉下台的小皇帝,大臣们做m.bOwUcHINa.cOM